正文 第八十三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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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駭意外的凝視著她,象看見了外星人。
難怪我猜不到,我隻在自己的同學或同齡朋友中猜,哪裏會想到她?——在我心裏,她一直是個可以開玩笑的老師或是個姐姐。即使那件事過後,我也不敢有任何親而褻之的想法。但是,無論如何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有些又驚又喜,一時茫然。
她伸手在我眼前舞了舞,笑說:“怎麼?傻了?不認識我啦?”
她的手上還有臍橙味兒,冷冷香香的,很好聞,雖然我不喜歡吃臍橙。
她的笑容沒有以前那樣水靈,似乎有些超然淡然;她的臉色也沒有以前那樣鮮活,而是有些蒼白。
我不禁想到,她是不是在學校裏有什麼惡劣影響——因為我上次的打架事件。
她低頭剝橙子,說:“我已經辭職了。”
我心一跳,問:“為什麼?”
她望我一笑,說:“你別緊張嗬——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想辭職的。”
我還是不相信,問:“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
她說:“我想離開成都,換個環境,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
我說:“去哪?”
她似乎高興起來了,說:“香港。”
我仍然懷疑的問:“是去旅遊?”
她說:“啊——也算旅遊吧,我打算在那邊住一段時間再定。”
我說:“定什麼?”
她瞅著我笑,說:“你這人一睜眼怎麼就沒完沒了的問東問西啊?什麼不操心自己的情況呢?”
我茫然說:“我什麼情況?身體情況?”
她盯著我,忽然扭頭一笑,說:“怎麼一見到你就覺得特別想笑呢?”
我說:“是因為我現在樣子很幽默?”
她搖搖頭,專心致誌的撕開臍橙,遞一塊給我。
我搖搖頭,頭腦忽然一暈眩,我定了定神,說:“我不會毀容吧?”
她說:“你要堅強哦,沒什麼大礙——毀容?不會啊,就是個兩個小口子,縫了幾針。可能流血過多,你現在會有點暈。”
我說:“那我多久可以出院?”
她說:“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再觀察一下,我建議你多住幾天,徹底休息一下。”
我忽然想開口,又作罷,她凝視著我說:“你想問什麼?”
我歎氣說:“我想知道的很多,不知道從何說起,有些情況不該問你,有些問了你你也不清楚。”
她說:“哦?”
她的眼睛含笑,似乎一切洞察,她垂眼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削!”
我望著天花板絕望的說:“第一,我想吃豬尾巴;第二,我想抽煙。這兩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還是看你吃吧。”
小麗子終於格格笑了,隻是笑的很輕很小聲,像個淑女,她的長發微微拂動。窗外的微風似乎眼饞,攜來朵朵玉白落花,想插上她的發際,終究沒能如願,隻有一朵飄飄渺渺旋著圈兒悄悄飛落床邊。
誰為卿絲惜落花?
她說:“抽煙不行,吃豬尾巴可以實現,還有什麼願望,都可以一一許來。”
我忽然問她:“你真要去香港?”
她斂了笑一下垂了臉,說:“我哥哥催了我好多次,我都沒有答應,這次正好,正好我也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我說:“你說過你喜歡成都。”
她的表情仿佛悄歎一聲,徑直去取桌上的水果,微笑說:“你還是吃一個水果吧?——說不定以後沒機會給你削水果呢?”
我心裏一顫,說:“你打算和這裏所有人都斷絕往來?”
小麗子拿了個水晶梨在手上,望著窗外,有幾分悵惘,說:“隻是想讓自己停一停,去一個夢想的城市,好好理一理思路,暫時和自己身邊的人和事都分開,也許還會拾起來,也許就完全放棄。”
“我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喜歡和不喜歡分得很清楚,工作和生活也分得很清楚,甚至現實和夢想也分得很清楚,我不喜歡太多複雜的事,隻想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生活,如果兩者衝突太大,我會選擇退出,但是我覺得自己始終是過於感性的,受不得一點點的壓抑和約束,我更厭惡過於功利過於現實過於權謀。”
我呆呆望著她,不知說什麼好。
小麗子微笑說:“你怎麼這麼發愁?你以後不是要到香港來找我嗎?”
我跳躍性的問:“你不是身體不好嗎?休養一段時間再走。”
小麗子開始削水果,沉默不語,過了會說:“我已經訂好機票了,可能還要逗留幾天。身體沒事的,都是老毛病。”
我覺得今天似乎和她之間都有一種默契,就是絕口不提那天的事。我忍不住終究還是打破了這默契,說:“那天你暈倒,是煤氣的原因還是身體的原因?”
她怔怔望著我,好像在斟酌該不該告訴我,想了想才說:“我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貧血。”
我有些後悔,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憶,隻好將就健康問題再接再勵的關心她說:“你平時臉色那麼好,怎麼會貧血呢?是不是經常不吃早餐?”
她不吭聲,專心削水果,我隻好盯著她的手指,看一把鋒利的小刀在很快的旋轉,象削鉛筆一樣,一圈圈的水果皮兒顫抖著從她的手指間變魔術一樣跳動著翻出。
我表揚說:“你的刀法不錯呀?”
小麗子說:“你也不錯啊?廚藝很好。”
她忽然微笑了,象在解釋剛才的沉默,說:“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我驚訝的問:“以後?”我想,你一去香港,還有什麼以後?
我一聯想到此,心裏空落落的,迷惘而傷感,象爬山虎攀上牆頭,我歎了口氣。
她的臉沒抬,忽然抬眼望了我一眼,又很快垂下去,眼睫毛有些顫動,似乎在緊張思索。
那一瞬間,我覺得她的表情很嬌媚。象對情人,千種相思,萬般離愁都在那一眼裏了。
我寧願自己是在幻想,離愁淡淡牽動著我,似乎什麼話都沒趣沒意味,也什麼話都不用多說。
她?——完全不可能的。
除非我是楊過,可惜我是楊逍。
她把晶瑩透亮的梨拈在手上,那梨雪白玉滴,她說:“拿去!一定要吃一個。”
我皺眉說:“一人一半吧,我吃不完。”
她把梨舉過自己雙眉,梨在她的眼前搖晃,她的眼睛明澈似水,她微笑說:“你忘了——好像梨是不能分的啊,分梨,分離?”
我心神一蕩,險些衝口而出:“那就不要分開啊!”
這句話出口後患無窮,我眼前迅速閃過黃小靜、楊雯、芳芳,前車之鑒,還是少胡言亂語的好。
我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然循環啊。”
她笑笑,說:“那就一人一半吧!”
我忽然發現梨也不是想象中那麼難吃。
她忽然說:“你說,你幹嘛要叫楊逍?”
我心一跳,說:“不知道,就象你叫小梨子一樣。”我笑著搖搖手裏的梨。
她噗哧一笑,說:“我不是那意思,我說,你該叫楊過就好了。”
我心劇震,世界上當真有心靈相通這種事情麼?我有些訝異的說:“為什麼?”
她收拾殘跡,準備去洗手洗小刀,沒在意剛才話題似的,說:“沒什麼,你的性格很象楊過嘛。”
我指著自己鼻子說:“我?——楊過?傻蛋?那小龍女是誰?神雕是誰?”
小麗子嗬嗬一笑,準備拿東西去洗,說:“小龍女你不是早有了嗎?”
我說:“誰?”
我其實知道她說的是誰。
她說的是我大學第一個追求的女同學“大眼睛”。
大眼睛的綽號來自於她的舞蹈“山裏妹子”,我戲稱其為“小農女”,後來不知怎麼衍生成了“小龍女”。
我心一鬆,小麗子的消息太滯後了,而且還是失敗案例,顯然我後麵這一大段她是完全沒有知悉,心理上我安全了。
我到底想掩飾什麼,想在她麵前保持什麼形象,我確實很茫然。
她一邊走,一邊說:“不老實啊,裝糊塗,什麼能瞞過我?”
我心裏忽然有些感傷。
我為什麼不能是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