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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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涼當然沒有和我聯係。可能小馬說得對,失去那個自己一度癡迷執著的平台,我有種從天而墜的失重感和空檔感,原本排得滿滿的事務表一下抹成空白欄目,我一陣輕快、一陣悵惘。我好像是失去了內力的武俠,定力大減,比往常更急迫的想知道清涼的狀況——更重要的是楊雯的消息。
    我看了看時間,才下午三點半,距離晚飯時間還早。無論見嶽陽還是袁潔都太早,我們班的下午的實驗課已經結束了。
    這是我在大學裏最渴望認真投入聽課的一天,唯一一天。在這一天裏,我因為他人攻擊失去自己熱愛的學生會工作、我得到在校創業的第一筆六位數巨款,如此得失,我憂喜參半,百感交集。
    我和小馬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裏,勾畫了一下電池銷售未來的經營戰略,我製定了下幾步的步驟。我比往常更專注的沉浸在這個充滿誘惑的方案中,卻始終心煩意亂。
    小馬說:“我來細算吧,你的大思路我已經清楚了,你心情很亂,歇歇吧!”
    我空虛的盯著被漏水浸花的天花板,覺得那張牙舞爪的妖獸圖像如同自己心緒一般混亂。
    學生會給了我三天時間考慮和交接工作,本校其他幹部裏絕無僅有的待遇,令我心情愈加沉甸甸的。盛情難卻今已卻,後悔惋惜也沒有用,不如瀟灑的走,免得別人誤以為我是在矯情或以退為進。
    我丟下小馬快步去收拾自己辦公室物件,以免在下課高峰與湧進辦公室的老同事撞麵而尷尬。
    幸喜辦公室沒人,我打開抽屜,看著黃小靜給自己新配的鑰匙,苦笑一聲。真是諷刺!換了把鑰匙,主人也連帶換了。
    我急急給後人騰出空間,找了個大袋子把雜物一股腦裝入。忽然門開了,黃小靜走進門來。
    我很麻木的望著她,象川劇絕技“變臉”演員演砸了戲,忽然把糊麵的麵具一把抹脫,露出本來的醜陋麵目,呆望觀眾,茫然失措。
    我想:這次我們扯平了,上次我差點看到你換裙子,看到你前男友鬧事讓你出醜,這次我狼狽逃竄,這種窘態也被你看到了。
    黃小靜的表情在一秒鍾內令我感動萬分,她居然淚眼汪汪的注視著我。
    在這個封閉的小空間,我仿佛躲在滂沱大雨中的小傘下,勉強保持自身的幹燥,可是當她忽然闖入我的傘下,我的心刹那間被她的眼淚濕透。
    她說:“我都知道了。”
    我笑笑,說:“等會我收拾完,我們出去好好聊聊。”
    她忽然奪下我手裏的物什,楚楚可憐的說:“我現在就要和你談,你有時間麼?”
    寧倩居然也這時闖入,很詫異的盯著我們,她笑笑退出門說:“對不起對不起,一會再找你啊,楊逍!”
    我對她深深歉疚,忙追出去,說:“找我有事?”
    她望屋裏一眼說:“算了吧,你還有事。”
    我笑:“少來了,這不是我們小倩的風格呀?——我們談談?我也剛想找你。”
    我想用笑聲衝破胸中難抑的煩悶,和這裏抑鬱的氣氛。
    我對屋裏背對著我們抹淚的黃小靜說:“你先等會,忙忙你的事,一會我給你打傳呼。”
    寧倩和我走開幾步,仍在回頭瞧黃小靜,她悄悄玩笑說:“英雄救美,一見鍾情?”
    我笑:“哪那麼容易啊?要那樣明天我去考警校去,保護一群群的美女,邊護花邊傾情,救上一兩打,慢慢挑選。”
    寧倩嚴肅下來,說:“你幹嘛放棄?”
    我低頭說:“對不起。”
    寧倩望天冷笑一下,說:“對不起我幹什麼?你這樣讓大家好失望哦,辜負了那麼多人的期望。”
    我認真的盯著她,說:“其實我最辜負的,是你的期望,所以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寧倩囁嚅著說:“不要老扯上我一個人嘛——你怎麼這麼衝動呢?”
    我歎了口氣,說:“我本來也想退出,現在大三了,我成績下降得很快。”
    寧倩笑說:“還有女朋友的因素?那個剛認識的小靜?——哦,或許你們早就認識了?”
    我急忙糾正:“我以前不認識她,而且也說不上是女朋友。”
    寧倩說:“說不上?那就是準女朋友?”
    我忽然發現她關注的焦點一直集中於我是否有女朋友上,反應過來她可能以為我是為了女朋友退出的。我開始認真說:“小倩,我決不會是因為女朋友關係才會放棄學生會工作的。”
    寧倩撇嘴說:“那就更沒良心了,我還以為你是為情所困,因為工作惹上謠言,怕女友誤會才退出的。”
    我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眼,覺得她今天口氣很怪,我怎麼說都不對,寧倩從來不是這麼乖張刁鑽的人。想到她為了挽救我的職位作出種種努力,我卻令她這麼失望,她一定欠了其他幹部很多人情,難怪心情不好,想到這裏我變得小心翼翼了,偷眼看著她的臉色。
    寧倩也是個看發知麵的人物,不然怎麼能幹到全係的團書記?她察覺了我的心緒,正色說:“是這樣,我覺得你因為幾個小小的謠言抨擊就沉不住氣,主動下課,是意誌力薄弱的弱者的表現,不象你的本色。而且也浪費了你的才華,辜負了你那麼多跟隨者的信任和欣賞,也讓我們白看好了你——關鍵是:今天的校文藝部風生水起,跟你付出這麼多的心血和精力是分不開的,你自己就不可惜嗎?”
    我無言以對,心裏充滿了感激和慚愧。
    寧倩掃我一眼說:“其實我很欣賞你的才華,也絕對信任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為什麼就不繼續好好幹下去,做給那些誹謗你的人去看呢?”
    我遲疑的問:“你怎麼相信我?我又拿不出證據?”
    寧倩站住了,瞪視我說:“哦?——原來你是這種心理?——那好,我問你,告狀的人也拿不出證據啊?你怕什麼?”
    我有些尷尬,笑笑掩飾說:“我不是怕,我覺得都沒有證據,但是那種惡劣影響會讓學生會幫我的朋友們都很被動。”
    寧倩鼓起大眼睛說:“狗屁!你做生意我也參與了,你做那些生意,用的著還要沾學生會什麼公款嗎?怎麼不告我以權謀私?——我看你呀,就是麵子觀點,丟不起臉而已!嗨,男子漢,連我這個女的都不如啊?”
    我有些被打中要害了,胸中熱浪翻滾,我抬起眼盯著她,不但奇怪她今天的粗話用語,也注意到她今天的反常態度。
    她搖搖頭,有些激動,聲音抬高的說:“楊逍啊,我真高看了你。”
    我麵紅耳赤的站著,這次輪到我囁嚅著說:“我確實辜負了你的期望。”
    寧倩搖頭歎口長氣,平息下來,語氣緩和了,說:“至於什麼生活作風,更是胡說!文藝部不就是男男女女,歌來舞去嗎?難道接觸到女同學就都有問題?簡直是胡說八道。——況且,大學生交男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嘛——說不定,再過幾年,大學生都允許自由結婚了。”
    我啞然失笑,不過,沒想到幾年後她的話真成了事實,大學生不但可以結婚,也可以公開同居。在當時,是我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我敬佩的看著她,這個弱女子不但古道熱腸、風風火火、敢說敢當,而且心地善良、開明大度、老練堅強、聰明幹練。隻可惜算不上美女,隻能算個可愛型女生,大多數時候,在我們心目中她都是一個大姐或熱心的哥們類型的,一半是因為她的性格像個男子漢,一半是因為她的打扮,很少女性化,其實她的年齡並不大,也很敏感很重情。
    寧倩瞪著我,忽然掩住嘴笑:“這麼瞧我幹嘛?被姐姐嚇倒了吧?姐姐性格就這樣!怎麼著?”
    我也傻笑。
    寧倩有些得意能把平素多話的我說得啞口無言,她很滿意的衝我胳膊上一拳,我哎呀呼痛。她白我一眼說:“所以——你最好乖乖回去把辭職報告給我拿回來撕了,把事情解決好——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我默默點頭,她又說:“對了,我那提成什麼時候給我?你小子別想訛我的錢,否則毀你的容哦!”
    我邊用手輕拍胸口邊笑看她說:“好恐怖——不過,能得到你的欣賞,就算是被你毀容也是值得的。”
    我靈機一動,說:“這樣,有件小事能不能請你幫忙?”
    她說:“請我吃一包土豆片,番茄味的,還有兩根熱狗,一包酸奶,一袋話梅就可以商量。”
    我笑了,說:“這麼現實?——沒問題,一樣三箱都可以——咦,你好象從來都沒有減肥意識?”
    她追打著我,滿臉漲紅著喊道:“姐姐就是不減,走路擠死你!——”
    我委托她的事就是去嶽陽那裏拿那五十六萬的卡。我沒有說數額,隻想她取到後電話告訴她,讓她驚喜一下。
    我告訴她一定要多叫幾個人陪著去,說是我們老師的存款。並交給她一千元,告訴她和嶽陽一起吃飯。
    她發現自己拿的是五十六萬,會不會驚奇的大叫?
    我得意的想。
    我的心情本已輕鬆,想到我開始毅然辭職的決定,又不禁躊躇起來,對著版報欄上那些白發蒼蒼的威嚴的校領導照片思索,再後來,我歎了口氣,決定按原定決心走到底。
    我隻好對不起寧倩了,她應該會原諒我的。
    寧倩如果是個漂亮女生該多好。
    我微笑著搖頭歎息。
    已經五點鍾了。
    我的傳呼響了,同時小馬也走向我。
    是袁潔打的,口氣很親密:“袁小姐:等你一起吃飯嗎?”
    我收好傳呼,小馬問:“有事?”
    我說:“嗯,你呢?”
    小馬說:“那我幹脆把我的手機換給你,你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拿回去,再買個充電器晚上幫你充滿,明天給你。”
    我接過手機,望著他背影匆匆遠離。
    他還要去召集幾個學校主管晚上吃飯開會,審查昨天活動情況,安排明天的事務。
    我有些感概,他和寧倩,予我實多,好朋友對你往往別無所圖,盡心盡情,隻希望你不斷更強。而其他人隻想索取,還趁你不備暗中痛下殺手。比較不錯的也是給你一塊錢,想拿兩塊錢回去。
    而我往往會疏遠好朋友,去見莫名其妙的人,是一種賤呢?還是一種非常人行非常事?
    我想起一個小時候的寓言,說主人釀了很多酒,最好的是葡萄酒,主人舍不得喝,葡萄酒很有意見,主人就歎息著說:“我之所以舍不得喝你,正是因為你是我最好的酒啊!”
    好友如好酒,也是要慢慢品味的,一次就喝幹,那就是不珍惜。對好友時冷時熱,也許正是我期望與他(她)深交長交吧?要是過度遷就,也許就是毀掉自己友情的前奏。
    我不禁想到寧倩,我一直信奉,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朋友,我和她之間應該沒什麼,她和我之間,會一直保持朋友的定位嗎?
    我和袁潔、楊雯又怎麼定位?
    我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那黃小靜呢?
    清涼說我花心,難道是真的?
    芳芳說我是騙子,難道也是我對她說得理智,自己卻處處生情,使她覺得自己被我欺騙了感情?可是,我並沒有妄圖她任何東西,這樣都是騙子?
    她和黃小靜在說些什麼?是和我有關?
    我的頭腦一片混亂。
    我打給黃小靜。
    她居然又回複:“我有事,明天見。”
    這樣就不會與袁潔之約的時間撞車了,我欣慰之餘又奇怪,她難道不關心我退出學生會的原因麼?電話裏也可以談啊?——可能她是生我氣了吧?
    我又打給她:“我剛才確實有事,你生氣了?”
    她還是回複:“沒有生氣,我有急事,明天見麵再說,好好休息。”
    我籲了口長氣,決定去見袁潔。
    我居然在出租上睡著了。看來我這幾天心神耗費得確實太厲害。
    到袁潔的大學時已經華燈初上,這熟悉的地方,居然令我有種家的感覺,我有些感概。
    袁潔戴了頂雪白的貝蕾帽,穿著長靴,亮著膝蓋和腿彎。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袁潔淡淡一笑,說:“好看嗎?”
    我說:“嗯,像個女生了!”
    袁潔笑笑,大方的挽住我。
    我有些不自然,心裏有個影子在蠢蠢欲動,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袁潔說:“先別提她,好嗎?一會我會給你說。”她語聲特別溫柔。
    我的心砰砰跳動,問:“說什麼?”
    我其實知道她說的是楊雯,隻是內心忽然非常渴望,想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心裏才能踏實和愉悅一樣。
    袁潔輕笑一聲,似乎窺破了我的心思,她今天有些柔柔的,似乎腰肢少了幾根骨頭,瞧我的眼神也有些晃亮。
    我悄悄問她:“你出來之前是不是先喝了幾兩老白幹?”
    她抿嘴一笑,身子輕輕往我身上一擠,扭頭頗有興趣的掃視燒烤攤和串串香。
    串串香一毛錢一串,熱騰騰燙乎乎,麻辣香噴,經濟實惠,是美女的上品小吃。
    成都的女子嘴巴通常長得很好,號稱中國第一,就是因為這種百吃不厭的鍛煉方式。據說成都美女的咀嚼次數平均是外地女子的五十到一百倍,所以麵部肌肉和嘴型得到了極好的協調和發育。
    我極度厭惡串串香、麻辣燙。
    每一次放縱品嚐,我都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拉肚子經曆。
    袁潔望著我眼睛,那種感覺像對情人,她說:“我想吃串串香,今天可不可以不拒絕我?——隻有今天。”
    我小心翼翼問:“今天是你生日?”
    袁潔笑笑,說:“不是,但是今天是個我很重要的日子。”
    我說:“哦。”
    我毫不猶豫的拉她坐下來,熱油煙蒸騰,我轉頭打了個噴嚏。
    她嫣然一笑,徑直點了很多東西,大籃小籃拿得老板都驚訝:“小妹兒,你吃不吃的完哦,就兩個人?吃完了再拿嘛!”
    她滿自得的說:“我看著就高興。”
    我沒有概念。隻是捧著下巴很好奇的看著她拿東西,本想盡點男人的本職——替女士服務,可惜確實不知道該拿些什麼,不如藏拙。
    她把一串串各式各樣的東西丟進鍋裏,水泡帶動油氣噴騰,香氣誘人,我吞了一口口水。
    她瞧著我說:“你好象饞了?”
    我點點頭,叫老板:“來碗蛋炒飯!不要泡菜。”
    她格格笑,好象覺得無比可笑,我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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