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老劉左突右轉，終於在一扇門前停下。這裏原先是仆人居住的小院，因為潮濕陰冷早就搬空了，不過院內的布放還算齊整，看來還沒有完全廢棄掉。
    推開斑駁的門向裏望，一時半會兒竟然看不到。窗欞緊閉，陽光幾乎照不進屋子，所以桌子上點著盞油燈。眼前的情景，讓我聯想起幹娘家的土壞房，其實是那裏更簡陋些，不過因為時常通風，坐進去也沒什麼不爽。可現在這裏，到處彌漫著朽木的味道，令人倍感不適。
    雙鳳正和衣躺在炕上，見到我才坐了起來。
    “這屋裏是什麼味兒，黴得讓人作嘔。”我將要指使人打開窗子，管家老劉急忙出來製止。
    “福晉我要收拾收拾這屋子，爺沒說不許吧？”
    “奴才不敢攔著福晉。隻是爺的性子您不是不知，看見這裏收拾得窗明幾淨，不僅不會從輕發落側福晉，隻怕還要牽扯上一幹人等。何況福晉還要做給外人看，側福晉不吃點苦怎行？”
    聽他說得這麼透徹，我忍不住笑道：“姐姐，人家已經瞧出來了呢？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雙鳳忙上前施大禮，求管家從中玉成。其實他選擇這個時候點破，就已向我表明了立場。
    門重新關上，屋內隻剩下我和雙鳳。見我仍然向四周打量，雙鳳在一旁補充：“好久沒住人了，仆人住的時候還時常打掃。”
    “姐姐吃苦了！”我這一歎知疼知冷，恰中她的靈魂脆弱處。於是又在心中轉了幾個來回，她才最終對我直抒胸臆：
    “自碧荷墜樓那日至今，每日裏錦衣玉食，雙鳳何曾睡過一夜好覺？可從關進這間陋室，不僅一覺到天明，連身子也輕快多了，隻是心中所慮還是碎雲丫頭。”
    “肖媽媽這會兒應到了，估計晚上就有消息回來，姐姐稍安勿躁！”碎雲的態度決定著成敗，難怪她會放心不下。
    雙鳳有管家照顧，接下來就該我粉墨登場了。等待了將近一個月，胤真仍沒有放雙鳳的意思，甚至還忿忿地說：“等我得空回了阿瑪，或攆去宗人府，或者降為格格，這府裏就清靜了。”
    “就憑那幾朵菊花？是用藏紅花煨了不假，可到底沒捉到她給我服用。隻要她一口咬定是自己用的，宗人府也坐不實她的罪名，還會成為他人的笑柄，這又何苦來？就依秋兒的，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何？”
    “她擺明了要害你，你反來替他說情，足見秋妹有雅量。隻是你哪裏知道？都因為我在碧荷墮樓後百般偏袒，她才恃寵而驕容不下他人。若不趁早遠遠地打發了，難道等她禍害你不成？”他這番話講得很有道理，隻是我沒找到相關證據。
    不過他又重新考慮了我的話，作了最後裁定：保留側福晉尊位，送去佛堂為碧荷超渡亡靈。
    “你忘了，府裏就有現成的佛堂。怎麼說雙鳳也是側福晉，硬生生地攆了出去，恐怕皇上那邊疑心。”
    “那就按你說的辦吧！真搞不懂，為什麼你一再為她說話？”現在胤真有些起疑了。
    “不知道為什麼，感著感覺走吧。”聽了這個解釋，胤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並沒再追究下去。
    碎雲知道了放聲痛哭。丫頭跟碧荷情同手足，聽說雙鳳被罰去超渡亡靈，半年多的等候得到補償，連自己那份委屈也打消了，安心侍候姨娘再無任何記掛。
    等到一切安頓好，雙鳳將我送出庵堂。獨自走上石子路心境淒涼，即將要過年了，不管我和雙鳳，現在懷揣多麼複雜的情感，康熙三十年都已接近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