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六章 顧此失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9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年底到了。根據上級精神和我市軟件產業的勢頭,市委、市政府報請省裏批準,成立了市信息產業局。我被調到該局任軟件園區管理科任副科長,主持全麵工作。
臨走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動約了譚靜兒,地點還是海邊那家西餐廳。窗外的景色非常迷人。海麵還能隱約看到星星點點幾隻漁船,海濱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人行道上依稀可見一對對漫步的情侶。房間內回蕩著優美的輕音樂,燈光忽明忽暗,桌麵上點著一支紅色的蠟燭,一切都顯得十分有情調。我和譚靜兒相對而坐,目光不時撞擊在一起。此時的我浮想聯翩,嗨,人家西方人就是懂得生活,這麼幽雅的地方怎能不叫人產生遐想呢。
“哎,明天就走了?”還是譚靜兒先開口。
“恩”我點了點頭。
“不會忘記我吧?”譚靜兒的眼神中充滿著期待。
“哪敢呀。你不是要我關愛你一輩子嗎?”
“你現在做領導了,要懂得與人溝通,要多走動,上下左右都要溝通和走動,不要老看不起人。尤其不要和人過不去,能忍則忍。要注意身邊的小人。該參加應酬一定要參加,就算你一萬個不願意。遇到有特殊服務的,你自己把握好就行了,千萬不要當眾掃人的麵子。”她這語氣就象上大學時老媽叮囑我一樣。
我很激動,眼睛有些濕潤。還從來沒有異性如此關心過我的工作。
“你也要多保重。我知道你心裏很苦也好動,但不要是個人就交往。這年頭,有些人是很壞的。”我仿佛就是她大哥,也叮囑了一番。
新的單位、新的工作、新的人際關係,一切都是新的。新任局長是從華南大學調來的,他之前是該校信息學院的院長,博士導師。此人原則性極強,做事雷厲風行,很對我的胃口。
上任沒幾天,我去了譚鵬的公司搞調研,主要是了解我市目前軟件產業存在的問題,征求對發展我市軟件產業的建議。譚鵬的很多設想與我是不謀而合的。例如,他提出要開發能影響一個行業的係統軟件,逐步使這個行業以你開發的這個軟件為標準,那麼你的軟件就有希望了。又如盜版軟件泛濫現象,他提出,盜版不全是壞事。別人之所以盜你的版,是因為你的軟件有應用價值,這是其一;其二,盜版能起到廣告宣傳作用,這種效應可能遠遠超過花錢策劃的正式廣告;其三,盜版軟件的盛行,客觀上為被盜版的這個軟件贏得了客戶,並間接將你的行業標準滲透到用戶主觀意識中。我曾經也將這些想法向有關領導作過彙報,並建議組織一些軟件企業自己盜自己的版,先讓這些軟件占領了市場再說,總好過被別人占領。然後再通過完善功能、解決漏洞等進行有賞服務。但領導說涉及版權的事要慎重,我納悶,當初比爾•蓋茨也不是用過此伎倆麼?譚鵬還向我透露,他們公司的財務軟件,幾乎就是中國在財務方麵的一個行業標準,他當年就用這招搶占的市場。
幾個月來,我幾乎都在下麵搞調研,掌握了大量的一手材料,也征得了不少良藥妙方,出台了一係列整改措施。例如,成立聯合艦隊式的軟件集團企業,以市政府機關作為實驗田,將辦公自動化係統推行全國,等等。這些措施的出台,極大地提高了我市軟件業的市場競爭能力。市委、市政府對我們的工作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調研工作就是交流。交流自然離不開應酬。記得網上有句順口溜,什麼“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之類的。現在我是深有感觸了。老婆的埋怨一天比一天多,整天嘮叨個不停。什麼“現在有權了,有人請靚女來攻關你了,老婆你可以不用了。”、“小孩也不管,成績不好你別怪我!”、“你整天在外桑拿,一身的不幹淨,別碰我!”……開始的時候,我還有所解釋,時間長了,也逐漸變得麻木起來,話也懶得說了。
這段時間和譚靜兒極少見麵,主要靠電話溝通。以前兩個人一個辦公室,打私人電話不方便。現在主持一個部門了,有獨立的辦公室,科室裏還配備一輛“的士頭”(就是小型工具車),幹什麼都方便。一天下午,譚靜兒打來電話,說想去機場接一個朋友,問我能不能幫幫忙。我當然二話沒說,同她一起去了。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我們到機場時,正好碰到我妻子接他們公司的一個客戶。我近段本來沒跟她說話,基本處在冷戰階段,所以沒理我,隻是冷冷淡淡地跟譚靜兒打了招呼就走了。譚靜兒看著我,一臉的束手無策。冷戰時期的人是沒有任何顧及的,我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安慰她,“沒什麼,這不是你的錯。朋友之間幫個忙很正常。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譚靜兒倒有些著急,“我說過不破壞你們幸福的,現在好了。……”
回到家裏,老婆劈頭就說,“我說你們有故事吧。今天終於抓著了。以前你說是同事,我無話可說。現在不是分開了嗎?怎麼又在一起了?”。我解釋說幫她接個朋友。她說,“怎麼就請你幫忙,她們局不是有同事嗎?”我無話可說,誰讓我和她關係不一般呢?我老婆說的也沒錯。
冷戰一天比一天激烈。我們開始分房而居,相互不搭理。幾個月來,我們沒說過一句話,我的吃飯問題是在外麵解決的,衣服是自己用手洗的,我覺得這樣可以緩解心中的鬱悶。
我的生日到了。以往自己的生日也是糊裏糊塗過的,有時過了才知道,但那個時候無所謂啊!因為心情還不差。可現在我知道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而且是在這種冷戰的狀況下。我有些不知所措,不回去吧,冷戰會加劇,回去吧,又有些煩。下班後,我獨自一人沿著長長的濱海路不停地走著,不知不覺快晚上九點了,也沒有絲毫饑餓的感覺。我想給譚靜兒打個電話,卻又沒有打;想約朋友去喝酒,也沒有約。
不遠處有個快餐店,我不自覺地走了進去。服務小姐問我要點什麼,我看了看餐牌,多數是雞飯,而沒有雞的基本都賣完了,隻剩下一種5塊一份的青椒肉絲飯。我叫了一份,並慢條斯理地吃著。
店裏吃飯的人已剩無幾,其他幾個明顯是打工者,隻有我一個斯文人。我忽然覺得很淒涼,一個堂堂主持全麵工作的政府機關的副科長,竟然在這個隻有打工者才來的快餐店,定一份5元錢的生日晚宴。我低著頭,默默地吃著,眼淚不禁掉進餐盤中,一滴、兩滴,……。
飯後,我又慢悠悠地往回走。我不想回去得太早,我期待清涼的海風能把我心中的煩惱帶到遠方。遠處的海麵閃爍著星星燈光,那燈光來自海島,也許來自我和譚靜兒曾經去的海島。如果那次上島後一直刮著台風,船就沒法開,我和譚靜兒就可能一直留在那裏。都說海島很艱苦,我以為很幸福。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我思維的神遊,我以為是妻子打來的。其實我很盼望是她打來的,如果這樣,說明她心裏是裝著我的。但一看號碼卻是王姍姍的。哎,王姍姍怎麼會給我電話?我和她很少電話聯係。我一陣納悶。
“喂!儲大科長。沒想到吧?”電話裏傳來了王姍姍我以為非常標準的東北普通話。
“哎喲,怎麼是你啊?”我還在納悶。
“怎麼就不能是我啊!哎,你一個人在海邊悠晃些什麼呀?欣賞靚女?”王姍姍調皮地說道。
我還有心情欣賞靚女?哎,她怎麼知道我在海邊?我又一陣納悶。“你怎麼知道我在海邊?”
“我是神仙唄!”又是一個調皮聲。“不跟你玩了,你轉過身來,我在馬路對麵。對了,看到了沒有”
我轉過身,朝對麵馬路掃描過去,王姍姍果真在那裏,一身休閑打扮,頭發也散披在肩後。她讓我在原地等她。
“你怎麼在這裏?”我有些疑惑地問她。
“就你能來啊!我就住在這對麵的小區,通常晚飯後來海邊散步。”她指了指那個小區。海邊的房價是很貴的。她能住這裏,肯定是個小資產階級。
看到靚女,我心情有所好轉。和王姍姍也有好幾個月未見麵了,我們相互寒暄了一下。
“聽說你去信息產業局後,工作很出色呀!領導說,馬上就可能去掉你前麵的那個‘副’字了”王姍姍正兒八經地對我說。
“正副對我無所謂。我隻是想做點適合自己做的事情。”我跟她簡單地聊了一下近段的工作。
“家裏情況還好吧?”她轉移了話題。
“還過得去。”我敷衍了一下。
“最近有沒有見過譚靜兒?”她又轉移了話題。
“前不久幫他去機場接過一個朋友。”我知道她跟譚靜兒關係很好,如實對她說了。
“我們昨天還在一起,她還是挺關心你的。”她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這個人嘛,嗨,也很有意思。說你壞呢,你還挺正兒八經的,從不越過雷池半步,跟女人牽個手都不好意思。說你不壞吧,你又搞得譚靜兒神魂顛倒。我說你是不是天生就是個招女人喜歡的怪物啊?”
“我正為這事愁著呢。其實我對譚靜兒沒有什麼非分之想,隻是覺得她很順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見你時,也覺得很順眼,也想多看幾眼。誰叫你們一個個長這麼漂亮呢。我真的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我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你看你又貧嘴了是吧?我說啊,如果你對譚靜兒也想對其他女人一樣,玩笑照開、粗話照說,也許你們的關係不會是這樣。當然,如果你想她是情人那就是另一碼事了。”王姍姍正經地說教我。
“我這人啦,就那德性。對自己身邊的靚女就象對自己姐妹一樣,絕對不會傷害她們。你說哪個男人在自己的姐妹前麵說過粗話?開過過分的玩笑?絕對沒有。”我認真地說道。
“終究她不是你姐妹。你這樣對她,她會誤解的。換上我,我也會。”王姍姍有些激動了。
我的天!對待女人還有這麼多講究。看來我得“壞”一點才對。
有車是很方便的,你可以將原來坐公交車的時間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這天回家還不算晚。妻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環視一下客廳、餐廳,絲毫沒有給我過生日的影子。我長長的噓了一口氣,總算沒有讓我感到內疚。
冷戰一天一天在升級,雙方都沒有緩和的意思。其實我是很想緩和一下的,我曾經企圖通過第三者勸我老婆,希望她能多點時間做做家務,照顧一下小孩的生活,少在外麵爭強好勝,少得罪人,不但沒有結果,而且每當別人勸她後,她都要在我麵前發泄一通,指責我在外麵敗壞了她的名聲。我還能說什麼呢?沉沒吧。
終於有一天,老婆忍不住了。她沉重而冷靜地對我說,既然我們無話可說,不如分開過吧。我當時瞪大著眼睛露出“為什麼”的表情。她進一步說,我知道你對譚靜兒有些意思,我成全你們吧!
我雖然有此思想準備,也曾經想主動提出這個問題,但從老婆口裏說出來,還是一時難以接受。我一再解釋我和譚靜兒之間是清白的,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但一切都是徒勞的,用我妻子的話說,“我總不能讓你吃著碗裏的,還盯著鍋裏的吧。我需要的是一個對我一心一意的丈夫,不僅僅是一個擺設。”此刻,我又擺出了冷戰時的姿態,心裏嘀咕道,“難道你就一心一意對過我,你除了工作還有什麼?我至少還能基本保持按時回家,休息日能呆在家裏,你做得到嗎?”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在外不賭不嫖,不抽煙,不主動喝酒,在家做飯輔導孩子。我的生活基本是兩點一線——家和辦公室。即使偶爾感情開個小差也是迫不得已。我現在已經是個小男人了,還能叫我怎麼著?我對幸福沒有太多的奢望,但對名聲還是有些在意的。不然我早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即使現在我也可以去追求譚靜兒(當然這很不道德)。但我沒有這樣去做,為什麼啊?因為在世人眼裏,夫妻離婚一定是丈夫的問題。所以,盡管自己並不幸福,但守住最後的防線仍然是我的基本原則(這有點象南方的女人)。
這次沒有以往那麼幸運,在我走馬上任八個月後,我被妻子趕出了原本那座實在非常溫馨的城堡。和我預料的一樣,外麵有傳言說是我升了官就拋了妻。
記得臨走的那天,我起了個大早,沒有驚動她,輕輕地收拾起自己很簡單的行李,有些依依不舍地環視著城堡的每一個角落,無奈地邁著自己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摞出了自己親手築起的家園。我試圖回首眺望它,但發現自己的視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越來越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