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新年了，與城市裏越來越淡的歡喜氣氛相比，農村裏就要熱烈的多，這不才三十號，牛大媽就拖著LV（他是我的一個鄰居）上集市去囤貨，聽說當時的情況十分慘烈，LV一身名牌瀟灑的出去，滿身臭味狼狽的回來，笑得我當時大概連眼睛縫都沒有了。
    我和油畫小姐下樓去看他們的戰利品，嗬嗬，滿滿當當的全是食材和堅果幹貨，他們家原本就不小，結果騰了一大片地出來堆放商品，結果看上去竟然顯得空間有些擁擠。
    “你不知道，要不是我攔著，她沒準會拉一頭牛回來！”LV捧著髒衣物衝我抱怨。
    一切都是喜氣洋洋的，似乎連空氣裏都是一股歡愉的味道。正式農曆年要到一月二十幾日，可是各家各戶都忙著張羅，我看著明顯是歐式風格的別墅硬是被他們烙上了大紅色的印子，大約嘴角抽搐了很久。
    奇葩村不那麼奇葩的年輕人陸陸續續都向家中報告打工歸來的日期，似乎都不遠，所以連我們這幾個客人也被拉過去義務勞動。油畫小姐去寫對聯，我和LV則得去山裏撿柴火。聽到這個安排，LV別扭了很久，說實話，其實我也是。
    因為以前從未幹過這種活，一片山幾乎被我們走遍了才收集夠幹柴的數目，大概都熟了，一起也經曆過種種囧囧的事情，所以雖然是兩個大男人，倒也聊得很起勁，從天氣開始說到經濟再至興趣，等我們一身輕鬆的回到室內，徒然發現氣氛有些微妙。
    有些冷漠的油畫小姐抱著一臉倔強的牛曉麗站在一邊，因為要用墨水，油畫小姐特意換了一件短袖羊絨衫，所以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那些不知是被什麼打中而形成的紅印看起來分明而嚴重。
    而另一邊，牛大叔滿臉怒容的立在那裏，手中握著掃帚的手青筋盡數暴起，仔細看，居然還可以發現它在極弱極弱的抖動。
    “兔崽子，你給我過來！”他咬牙切齒，那些話都是一字一字的從牙縫裏撕扯出來的，看起來已經氣極。
    “不過來！”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和LV對視一眼。
    “過來！”大叔血氣都湧上臉，“給老子過來跪下！”
    “我又沒有錯！”牛曉麗死撐著一張故作冷漠的小臉，實際上淚水都在眼珠子裏打轉了，這種故作堅強的柔弱讓我沒由來的心頭一軟。
    “還敢跟我頂嘴。”牛大叔暴怒著大吼一聲，作勢又要舉起那個掃帚，“看我不打死你！”
    平時樂嗬嗬的人突然生氣，後果不堪設想。可是麵前這兩個女人都不會看臉色，就這樣木木的站在那裏，這一下要是真打到人，還不受傷？！
    LV看情勢不對，嘖一聲丟掉木柴，一個閃身擋在兩個女人麵前。
    我雖然知道這時候去攔牛大叔絕對屬於自尋死路，自找苦吃，但是……暗自咬牙，我還是衝了上去：“大叔，有事好好說，你別……”
    “給老子滾開！”
    我話都沒說完，視線就一下子天旋地轉著翻滾到幾乎把我眩暈，直到背部慘烈的一痛，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氣：媽的，真是牛…大叔啊！
    被我阻了一下，那邊就應該緩解了一些。可是掃帚撕裂空氣發出的呼呼聲還是令我頭皮發麻，掙紮著爬起來，就看見LV抱著兩個女人，把她們護在懷裏，手按著牛曉麗拚命扒拉著想要冒出的頭，被打的眉頭緊皺。
    “曉麗！”我連忙連滾帶爬的衝過去，不顧從頭頂揮下的掃帚，把牛曉麗小朋友從LV懷裏扯出來，一把抱起就往外麵跑。開玩笑，LV如果就這麼一動不動的任牛大叔下下都帶著火星的打，不被打死才怪！
    屋裏大概不會想到我會做出這種舉動，等我跑出五十多米還是沒有聽見身後有人追出來的聲響，可是我不敢停，雙手死死扣住曉麗死命的往小樹林裏，跑到我快喘不上來氣，才惴惴不安的緩下腳步。
    “曉麗，沒事了。”我低下頭去看那個半大不小的娃娃。
    “……”小女孩抽泣著盯著看了我一會兒，受盡了委屈似的，嘴巴一扁，大聲哭出來，“嗚哇！！！！！”
    額…我趕緊把她放下，把那個哭得渾身都在抖的孩子攬進自己懷裏：“乖乖，不哭，沒事了。”
    小孩哭的時候似乎就是越有人安慰就哭得越厲害，仗著你關心她，死也要讓你和她一起難過一起心疼，唉，雖然知道隻要不去理她，對方絕對立馬消聲，但是沒辦法，我就吃這套。女孩子，就是要捧在手上疼愛的。
    “不哭不哭，哥哥在這兒。”我覺得我用了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去撫慰她，牛曉麗就算再牛X，終究還是個小孩子啊，“告訴哥哥，爸爸為什麼要打你？”
    “嗚嗚……我不想去上學，爸爸……爸爸他不同意！”
    “啊？”我愣了愣，“為什麼不想去上學？”
    她趴在我頸間，說話的時候暖暖的熱氣噴在上麵，讓我覺得當爸爸真好。有個小孩真心誠意的依賴你。
    “…會…被人看不起。”
    “誰看不起你？”我有點生氣，誰這麼不長眼會看不起一個讀書的小孩？
    牛曉麗抬起頭，臉上一塌糊塗的都是淚水鼻涕，可是她還是努力一本正經：“老師說等我們讀到大學，就會看不起是農民的爸爸媽媽，不讓他們來探我們，還嫌棄他們，我不想這樣！”
    我覺得我自己都快被她說的眼眸腫脹了，這個傻孩子！
    “小笨蛋，如果你喜歡你爸爸媽媽，就更要好好讀書，等你讀大學了，領你爸爸媽媽自豪的逛你的學校，你爸媽一輩子就希望你有出息，你一句不讀書，不是讓他們很失望嗎？”
    “可是我害怕……”她吸吸鼻子，糯軟的聲音那麼可愛。
    “不害怕，你不會變成那樣的。”我揉揉她圓不隆冬的小腦瓜，“走，回家。”
    “不要！”她嘟起嘴，“爸爸要打我！”
    “沒事，哥哥跟他說。”
    “才不要，你被一推就倒了！”
    “……咳咳，剛才那是意外。”
    “你被我媽媽拍了一下也倒了！”
    “……那也是……意外。”
    “那個很帥的哥哥一壓，你還是倒了。”
    “那也……！！”我震驚了，“我什麼時候被他壓了？？”
    “你們倆拉拉扯扯的，然後他往你身上一壓，你就嘰裏咕嚕一下從樓梯上滑下來了。”
    “…………”
    奇葩牛曉麗，我敬佩你。
    後來拖著曉麗回去解釋，牛大叔明顯一震，然後躲進臥室不肯出來，不再去管那一家三口，我走過去看另外兩個吃誤傷的倒黴蛋。
    “油畫小姐，你不會拉著曉麗逃嗎？就這麼站著被牛大叔打。”
    我有些心疼的為那個美麗的女人抹藥，潔白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跡真是觸目驚心。
    “不是他，是那個小丫頭抓的。”
    “哈？”我又有點囧。
    她見狀歎了一口氣：“那兩個都是屬牛的，我進屋的時候那小丫頭炸毛著要和她爸爸打架，我去拽她，她就給了我這麼幾下。”
    “……”我突然慶幸曉麗沒這麼對我。
    “那你呢？”我扭頭看著自己上藥的LV，聽說他在我跑出屋之後，死命的製住牛大叔，這才避免我被盛怒下的牛大叔抓住。
    “肉盾。”他指了指自己，“炮灰。”他又指了指我。
    ！！“去你丫的。”我起身就要打，卻牽扯到背上的傷，齜牙咧嘴的隻能作罷。
    其實吧，都是好人啊。每一個人站起來，就是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