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以及……一群人嘰嘰喳喳開了鍋的喧鬧，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葉奇！梁捷跳樓了！”
    他不知道手中的筆是什麼時候落地的，不知道它順便帶著他的思緒墜地，摔開了千絲萬縷的回憶。
    他們的直接接觸並不多，準確點說就三次。
    一次， 是在圖書館碰上了那個言語不多，表情不多的女生。
    “原來你喜歡看外國小說啊。”
    她瞅著他，仿佛是跨越了黑暗，突然見到黎明的兔子，豎起了耳朵，卻皺起了眉頭。晃了一下神，她才低下了頭，雙手緊緊地攥著手裏那本書。
    他也不言語，淡淡地等著她的回答，直到她輕聲承認，他才輕舒一口氣，卻突然發現了她微揚的嘴角。他怔住了，並不是因為她美麗。
    她悄悄從他身邊走過，帶起一陣淡淡的風，清爽的。
    第二次，是在回家的路上，他騎著單車突然發現了正在路旁的她。
    他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麵前刹了車，刹車就等於停留，停留就等於不前，不前就等於落後，落後，在他的觀念裏就等於失敗。
    正在用腳畫著不知名圖案的她抬起了頭，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他分明看到她張了張嘴巴，卻沒有吐出一個字，臉越來越紅，跑開了去。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吃完飯後，通往自修室的路上，當時天氣炎熱，大部分人都回寢室吹空調去了，她卻一個人走在前麵。
    他不自覺走上前去，他當時不應該上前的，就像流星不應追求一時的轟轟烈烈而隕落，火花不應追求一時的絢爛奪目而四濺，最後，都歸於黑暗。
    “嗨。”
    她回過頭來，仍舊一時沒講話，當他以為她就要轉身走開時，她卻突然對他張開了笑顏。
    “嗨。”
    他再次怔住，明明不美麗的她卻在烈日的陪襯下像極了池邊剛剛綻放的荷花，帶著晶瑩的露珠。
    ……
    “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
    他們尾隨教導主任來到了那個黑暗的小屋子。
    “學校有明文規定不準談戀愛吧！”
    “好好的午自修不在教室裏休息在學校裏瞎逛什麼！”
    “你們兩個還要不要學習？”
    “把學校當成什麼地方了！”
    “叫家長來！”
    無論他解釋什麼，教導主任什麼都聽不進去。她突然開口道：“不要叫我爸來！”幾乎是哀求的。
    “現在知道怕了？”教導主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打電話的手。
    他聽不清教導主任到底講了什麼，他隻注意到她臉色越來越白，身子不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不知道又聽到了多少嘮叨，她父親還是來了，穿著邋遢的外衣，帶著草帽，手上還有泥巴，顯然剛剛放下田裏的農活趕來的。
    一到場，她父親便二話不說甩了她一巴掌。他與教導主任都怔住了。
    “我供你吃供你穿，我幹活幹得沒日沒夜的，你居然在學校不三不四！老師都打電話打到家裏了，你還要不要臉……”
    她沒有一點抽泣聲卻流下了眼淚。
    教導主任與她父親不知道又談了多久，談了些什麼。她被領回去了。
    因為他父母都在外地，所以一時也沒被挨罵。
    一個星期過去了之後，她臉上帶著傷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教室裏活躍的氣氛，一下子僵了下來。她沒有朝他那邊看，可他卻看著她一瘸一拐地一直從教室前門走到了最後的座位上。
    然後同學們有竊竊私語起來。
    再然後一切恢複正常。
    再然後，在一次月考中，她由第一名退到了第十名。
    最後，他拾起了地上的筆。可惜，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