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希夜心底所有的情緒流水般源源不斷的傳入夙姬的腦海，浩瀚如海般的蒼涼惘忽無比森冷，飛旋碾轉迭蕩不休，那般的衝擊驚得她久久沒有說話，良久，慢慢垂下頭去。
    蒼白精致的唇角已經被咬出血來，妖嬈中有種別樣的淒豔。
    看著她似乎已經冷靜下來，風希夜凝了凝神，遲疑了一下，緩緩將那個相框再次放到她在麵前。
    “夙姬，你抬起頭，看著伯母。”
    她卻沒有動。
    微微歎息著，風希夜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了她的下頜。
    “不可以逃避。”
    即使再怎麼後悔，大錯也終已鑄成。三十年的浮沉來往，紅塵跌宕，到頭來不過一場刻骨銘心的輪回殺局。
    夙姬在他輕柔卻不容拒絕的力度下抬起眼睛，眸光傷痛中帶著淡淡的茫然。
    她的目光，定格在相片中女子眼中溫柔如水的微笑上。
    這是母親的模樣……母親的微笑……溫柔寬慈亦如水般毓秀琉璃，有著一種神跡似的治愈人心的力量……
    “夙姬，你看著她，你看著正對你微笑的伯母，你難道真的忍心說，不相信？”風希夜指尖力道轉柔，沉靜清冽的聲音如同低吟，“伯父伯母畢生的心願，就是希望親生女兒終有一日能夠回歸，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真的想要做回原來的夙姬？”
    “……”她張了張嘴，神情恍惚。
    風希夜長長眼睫在眼瞼上投下半月形的陰影，漆黑流光如煙籠月。“夙姬，我需要你。”
    “需要……我？”
    “是，我要你用自己的力量為我扳倒英國皇家，要你為曉悠掃清未知道路上的一切障礙，要你用所有仇人的血去祭奠早逝的伯母，更要你去親手了結伯父死前念而不得嚐的心願。”他沉默著收回手指，“這一切，隻有你可以做到。”
    目光動搖許久，夙姬神智驀然間回籠，退開兩步微微有些戒備的看著風希夜：“你想利用我？”
    “不，我在幫你。真正利用你的人，是英國皇家，你難道還不明白？”風希夜歎息，“或者說……你還想繼續為那群人無私奉獻？踏著伯父伯母的血，走上你想要的權位的巔峰？”
    夙姬身軀仿佛被流電穿過，深深一震：“不是……”
    然而……他這是在讓她背叛公主殿下？
    “暗衛……怎麼可以背叛主人？”良久，她艱難開口。從小如鐵般淬煉過的屬於暗衛的意誌依然在心底隱隱作祟，不可以背叛主人，不可以做出有損主人利益的一切，近乎奴仆般的精神已經在記憶裏紮根，難以抹除。
    主人就是自己全部的天地。她一直如此信仰著。
    “被洗腦了嗎？”風希夜看著她，目光裏有種淡淡的憐憫。“可是夙姬，這麼多年來，你對洛可珊的忠誠又有多少呢？”
    夙姬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憐憫，以及仿佛帶著魔力的聲音，記憶裏的一切霎時間如浪翻卷重回。
    想要為她包紮流血的傷口卻被厭惡的打開手指……無論何時眼中總潛藏著的鄙夷神色……一個個強硬的根本不顧她感受的命令……如同像對待牲畜奴隸般的任性的使喚……
    忠……誠？
    “夙姬，你今天承受的太多，我也不想再逼你。”風希夜發覺到她臉上微不可察的惘然和猶豫，微微一笑。“你回去慢慢考慮，後天再給我答複。我不會強迫你，隻要你願意，依然可以做回從前的暗衛夙姬。”
    夙姬聞言卻慘淡的笑了笑。
    做回從前的自己，還……可能嗎？
    “回去吧。千行別邸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風希夜優雅擺手，垂下的眼眸中卻閃著沉邃的光。
    夙姬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水晶相框，吐出一口氣，緩緩往外走去。
    走到樓梯口的那一刹，她身形一頓，風希夜的聲音便從風中飄來：
    “夙姬，拋棄屬於你的信仰吧。信仰這東西，隻不過是人為灌輸的虛無的空殼，隻要稍作掙紮，便可以看到屬於自己的、更加明朗鮮亮的世界。”
    她卻隻是默然，沒有回應。
    看著夙姬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風希夜微微揚起唇角，眸底流動著的波光溫柔深涼中帶著微微的倦淡。
    去親眼看清楚英國皇室的黑暗血腥吧……
    然後回到我身邊，代替我去……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