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張臉，卻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其他幾人。
    黎白鳥，聿石原，離隱，還有華星野、華月澤兩兄弟……
    從外院裏的相遇，刀光間的互視，風雪中的依偎，黑暗裏的並肩……一直到那天雲霄之殿裏的針鋒相對，深冷匕首劈開麵具下汙濁的真相。
    他們忠誠他，卻也背棄他；他們靠近他，卻也遠離他。
    人心之險，以致不得而知是否可以選擇信任。相伴多年的部下，沉積得日益醇厚的情誼眨眼成為昨日黃花。
    眼底掠過一絲悵惘，看著單膝跪在自己腳下的千夏薰，風希夜漠然開口：
    “現在的你，已經不配這麼叫了。”
    ∞∞☆∞∞
    聽到風希夜的話，千夏薰渾身一顫。
    膝蓋沒有動，他跪在塵埃斑駁深涼夜露裏，許久，苦澀的說：“是，我知道……”
    “那你還跪著幹什麼？”風希夜沒有看他，動作優雅的將剛才被白玫瑰刺劃到而流血的手背緩緩抹淨。“回去吧。就算不跟著我，你也一樣能混的很好。”當初將千夏薰收為部下，就是看中了他的天賦和伶俐。而這種伶俐，使得他在風司家族裏，一樣能過的很好。
    千夏薰仍然沒有起身，隻是抬起頭，望著風希夜的眼神中充滿懇切：“少爺，我知道我已經不配再跟著您，但是……但是您既然想要逃走，光憑您一個人是不行的。外院路線複雜，戒備又森嚴，如果您不嫌棄……”
    他再次將頭深深俯下：“我願意助您一臂之力！”
    夜霧淡渺，如煙籠月。塵埃裏清秀的少年苦澀卻謙恭的趴伏於地，小徑間頓時靜的落針可聞。
    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風希夜在心裏無聲歎息，旋即轉身。“不需要。”
    “少爺！”見他轉身，頭也不回的走掉，千夏薰也顧不得請罪，連忙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少爺！拜托您再相信我一次吧！我可以帶路的——”
    腳步微頓，風希夜側過臉，濃密的眼睫在夜色中沉靜凝定，長而墨黑的一條線，宛如精致的羽扇般靜默在虛空之中。
    而其下溫潤淡漠的眼珠在淡霧中微微有些朦朧，輕輕一動間便是蕩漾出如水般的琉璃光華。
    “我隻是，不想再被人背叛一次罷了。”
    說完，閃身一掠，便在遙遙外院中失去了蹤影。
    後麵，因為那句話而臉色蒼白的千夏薰望著他模糊的背影，咬了咬牙，依舊倔強的跟了上去。
    白鳥、石原他們，其實跟自己是一樣的吧。
    無論再怎麼愧疚，卻還是在家族中瘋狂的打拚。為的，也不過是想讓那個人，在再次相遇的時候，多看他們一眼……
    如此而已。
    …………
    身形快若流電的風希夜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身後不自量力卻依舊緊跟著的千夏薰，皺了皺眉。
    這家夥……真的要跟著自己麼？
    其實，雖然嘴上說的那麼冷漠傷人，但是心裏也能夠理解他們背叛自己的無奈吧。
    畢竟是五十嵐那個女人用最重要的家人威脅他們……
    歎了口氣，他身形一展，速度再次加快。正想徹底擺脫千夏薰，卻突然看到了眼前陌生的建築，掠出的身影不由得一頓。
    果然是這麼多年沒來外院了嗎……房屋路線的變動也有很大的變化啊。
    皺著眉思索著該如何走，眼角餘光卻突然掃到了身後跟來的少年。
    看著前麵腳步停頓的風希夜，千夏薰也是明白他的苦惱，卻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隨即，他環顧四周仔細辨認了一番，衝著風希夜恭敬的行了一禮。
    “少爺，請跟我來吧。”
    說完，也不再多說，閃身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望著千夏薰迅疾卻看得出是刻意放慢的背影，風希夜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前麵帶路的少年，沉吟了一下，還是無奈的跟了上去。
    明明知道信任對他而言已經是很奢侈的東西。
    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相信他一次啊。
    再次悄悄躲過一道警戒線，千夏薰伏身在草叢中，聽著身後輕細卻沉穩的呼吸聲，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就算臉上表現的多麼冷漠，少爺，也依然是那麼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