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大廳，夜幕初降，天際染上淡淡的昏黑顏色。
    人群漸漸稀疏，如潮散去後隻餘秋風卷葉般的流離蕭索。
    抱著她走在醫院門診樓前的小廣場上，當走到一處離建築右側較近的地方的時候，風希夜腳步微頓，一道漠然的目光隱晦的掃過右邊的角落。
    停頓了幾秒鍾後，他收回目光，依然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般神色淡淡的走出了醫院大門。
    他抱著昏睡過去的少女在微光沉霾的天幕下走了很遠。他們身後是被拖得長長的影子，纏綿，成雙。
    …………
    幾分鍾後，當風希夜的身影在路的盡頭完全消失後，樓右側的角落裏才有了動靜。
    低調奢華的私家車內，風希澈眼光複雜的望著已然空無一人的大門，那雙淺茶色的眼眸中略有些掙紮。
    身旁，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湊過來，神色恭敬的問：“少董，您看……”
    交疊放於雙膝的手指微微一動，頃刻後，風希澈垂下長長眼睫，淡淡開口：
    “行動推遲吧。”
    ∞∞☆∞∞
    一轉眼，兩天過去。
    這兩天可以說是我十八年的人生曆程中最黑暗的日子。不過，也幸好有夜在身邊。發泄夠了，他就陪著我操辦葬禮，安排儀典，井井有條的毫無失禮之處，甚至連一個細節都挑不出差錯來。
    雖說……他有時候會莫名的望著窗外發呆。
    舉辦葬禮那天，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來送別悼念，偌大的靈堂裏隻有我和他兩個人。但隨後，卻有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夫人走了進來。她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隻是在父親的靈位前上了柱香，眼中氤氳的神色不知是哀慟還是其他的什麼。
    兩天後，黃昏時分。
    J市郊外的一處墓園裏。
    占地千頃的墓園十分清靜，道路兩側栽種著矮矮的灌木，一眼望去盡是齊整分明的石質墓碑。早春的天氣，偶然會有一兩道微冷的風吹過，揚起疏疏落落的雪白花瓣，襯得天空曠朗，晚色淒清。
    墓園中心的一處墓碑前，一對容貌出色的男女雙雙而立，暮光蒼茫下宛如兩道逶迤的剪影，使偶爾途經這裏的拜祭的路人眼中劃過一抹癡然與驚豔。
    深涼的風漫卷而過，我將一束滿天星放在老爸的墓前，怔怔的看了一會兒，突然對身旁的風希夜道：“你說，我們死後，是不是也會葬在這裏？”
    他轉過臉來看著我，卻隻是沉默的將我頰邊的一縷發絲靜靜拂去。
    “哦，是我忘了……”抬起頭望著他漆黑寧靜的眼睛，我歎了口氣，“你是貴族，大概是不能葬在這裏的。”
    風希夜眉梢動了動，看著眼前少女尖尖的下頜既無奈又心疼：“曉悠，不用想這麼多。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以後還會遭遇更多的離別，又怎麼能一直沉淪在悲痛中？”
    你以後還會遭遇更多的離別。
    原本隻是一句簡單的安慰，卻不想成為日後恍然回首，才發覺的早已注定的箴言。
    “我知道……”不想再讓他擔心，我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彎腰將石台上積的一層浮塵用手指輕輕抹去。
    這道理我也明白，隻是還需要時間罷了……
    靜靜看著我的動作，風希夜沒有說話，眼角卻朝墓園的某個方向淡淡一瞥，眼中流轉著的波光墨色深沉濃鬱，看不真切。
    僅僅是幾秒鍾的光景，他便平靜如常的轉過頭，衝我微微一笑：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
    起風了。
    晚上十點，星幕低垂，夜風攜著淡冷的寒意，在天際呼嘯翻卷，輾轉不休。
    透過門縫看著隔壁的房間燈火寂滅，歸於黑暗，風希夜這才收回目光，腳步輕若無聲的邁下樓梯，緩緩走出了房門。
    一出屋子，寒意四散的夜風頓時襲來，冰涼涼的灌入脖頸衣衫，頭腦霎時又清醒了幾分。反手輕輕關上門，風希夜走到廊下，看著黑漆漆寂靜幽謐的庭院，眼神中掠過鋒銳淩厲的光芒。
    “風希澈，你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