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我的眼睛，那醫生稍稍忖度，終於點了點頭：“好，我們可以試試。”說著他拍拍手，一隊白衣護士抬著擔架出現。他說，“你先把他放上去，我們需要檢查一下他的具體情況。”
    我看著那個明顯是抗日時期的破爛擔架黑線了一把，還是依言把風希夜小心的放了上去。
    醫生將手指放到他的鼻翼下試了試呼吸，確定他還沒死之後，一揮手：“抬進去！”
    “是，院長！”眾護士齊齊應聲，一眨眼的功夫抬著擔架衝入了一間標有“急救室”字樣的房間。
    原來那老頭是院長。
    盯著那扇死死關閉的門，我脫力的倒在了醫院的紅漆長椅上，用五指遮住了眼睛，歎了口氣。
    大概十分鍾後，那扇門終於打開了，院長走出來，一邊脫下手套一邊對我說：“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需要立刻手術。他的傷口已經感染，又沒有及時送醫，在這樣下去恐怕會惡化。但是手術隻有四成把握，病人如果撐不下去就會有生命危險。你考慮一下，要不要進行手術？”
    我的心一沉。已經這麼糟糕了嗎？
    四成，隻有四成，連一半都不到……
    這個時候，他不隻是風希夜，還是風司家族的首席繼承人，紫羅蘭學園的副會長。
    這個決定，做的著實艱難啊。
    一番思想鬥爭後，我嚴肅的回答：“立刻進行。”
    “你已經決定了嗎？還是再考慮一下吧，畢竟我們這裏不比城裏的大醫院，手術會很危險……”
    “不用再考慮了。”我果斷的說，“雖然手術會有危險，但是如果再拖延下去，他的情況會更糟糕。”
    院長看了我一眼，默默的點點頭，引我走進一間辦公室。讓我坐下後，他遞給我一張紙，上麵印著的“病危通知書”五個字一下子把我炸蒙了。
    “你必須簽了它。”院長將一支簽字筆放在我麵前，“如果手術失敗，你保證不追究我們醫院的任何責任。”
    “好，我簽。”我拿起那支筆，指尖有些微微的顫抖。
    明明隻是簡單的三個字，我卻仿佛簽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在窗外朝陽東升的時候，我在那張薄薄的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了我的名字。
    “唉。”院長看著我額上沁出的密密的汗，歎息道，“你也不要抱多大的希望。”
    我抖著手把那張紙遞給院長，強作鎮定的說：“我知道。”
    他接過紙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我：“我看你傷的也不輕，要不要……”
    “不。”我咽下喉中的腥甜，平複了一下紊亂的呼吸。“我沒關係，你們隻要全力救他就好，他不能死……”
    “我們會盡力的。”院長打量著我，又莫名的歎了口氣。
    看著急救室的門漸漸關上，我腿一軟，癱坐在長椅上，用力的捶了下自己的頭。
    曾經在電視劇裏看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麵，卻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們在簽病危通知書的時候是這種感覺。如此惶然無措，如此苦澀難言，如此……害怕失去。
    ∞∞☆∞∞
    等啊等，過了一個小時裏麵都沒有一點消息，我急得幾乎想趴到急救室的門上扒門縫偷偷的看。
    又等了幾分鍾，門終於打開了。一個護士從裏麵急急忙忙的走出來，衣袖上帶著些血跡。
    我大喜，趕緊跑過去拽住她。“怎麼樣？手術成功了嗎？”
    那護士抬頭看了我一眼：“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家、家屬？”我呆了一下，回過神後急忙搖頭，“不是，我隻是他的一個朋友。”
    “哦。”那護士似乎有點失望，“病人的情況很危險，我們正在搶救。他身上其他的傷口都不是很深，隻是流血太多，以後應該不會留下疤痕。隻是右臂關節處受的傷非常嚴重，骨節已經完全脫臼，我們正在努力為他接骨。”
    猶豫了一下，她又補充，“但是……右臂恐怕會保不住。”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的腦袋“嗡”的一炸。
    右臂……保不住……
    “為什麼？為什麼會保不住？雖然那塊石頭確實砸到了他的右臂上，但是，但是也不會這麼嚴重啊……”我急切的拉住那護士的袖子。
    護士歎了口氣：“院長檢查之後說，右臂似乎以前就受過很嚴重的傷，而且沒能得到及時的治療，所以才留下了病根，現在又受到創傷……”
    “以前就受過傷？”我不解，接著問，“是什麼樣的傷？”
    “似乎是車禍形成的大麵積擦傷。”
    “車禍！？”
    似乎有什麼東西，輕輕投入我的記憶之海，驚起了大片大片的漣漪。
    車禍——車禍！！
    我腦袋中一片空白，似乎想起了什麼，慢慢地，睜大了雙眼。
    …………
    刺耳的汽車鳴笛聲驀地響起，一輛寶藍色的轎車搖搖晃晃的疾馳而來！
    眼看著車距越拉越近——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身體突然一個翻轉，仿佛落到了誰的懷抱裏，伴隨著巨大的衝力和顛簸，朝馬路邊的地麵就直直衝去，險險避過。
    那人的懷抱清朗而又安心。
    …………
    夜晚的千夏川公園裏。
    少年扶起我，語氣不悅：“以後不要喝酒了。”
    當我碰到他的右臂時，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
    …………
    豪華的車隊前。
    無視傭人們的行禮，他轉向我，柔聲道：“你先回去吧。”
    “為什麼不一起回去？”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
    第一公子決賽的那一天。
    他臉上的笑意不變，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用左手認真而凝定的，舉起了劍。
    從始至終，他的右手都沒有動一下。
    …………
    他摘下麵罩，露出微微淩亂的亞麻色發絲和布滿汗水的俊美臉龐。
    他定定的看了自己的左手一會兒，抬起頭，對著另一邊麵沉如水的安月楓微微一笑。
    “你贏了。”
    …………
    誰的夢裏人。
    我用手緊緊捂住嘴巴，無聲的嗚咽，卻有眼淚撲撲簇簇的落下。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難怪他那天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難怪他比賽時為什麼不用右手，難怪他為什麼會帶著微笑認輸。
    ——都是因為我啊。
    而我卻……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
    那一天，日光傾城。
    安月楓嘴角微揚，低頭輕吻我的手背，酒紅色的發絲在飄逸中漾出妖嬈的弧度：“和我交往吧。”
    台下的學生興奮的暴動。
    我綻開一抹笑，點頭。“好。”
    他放下我的手，轉而挑釁道：“夜，看到我求愛成功，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片刻的寂靜後。
    隻見他平靜的回望安月楓，薔薇般的唇瓣略顯蒼白，笑意卻宛然而優雅。
    “很好。”
    …………
    指尖落到黃色的按鈕上。
    滴的一聲，在楓身前的電子計票器屏幕跳動了一下，刷新成，801。
    而另一邊，依舊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夜，我不能對你說抱歉。因為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選。”
    他的睫毛垂下，沒有動靜，弧度柔潤的發絲偎在臉側，如同美麗精致的玩偶一般，安靜得不可思議。
    仿佛連呼吸都沒有了一樣。
    …………
    嗚咽不知不覺逸出聲來。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我抱住頭，痛苦的吼出聲來。
    夜……
    “小姐……你沒事吧？”那個護士小心翼翼的輕聲問，“病人現在還處於重度昏迷當中，情況很危險。別說右臂，他現在因為失血過多，恐怕已經撐不住了……”
    我這才被驚醒，從回憶中脫離出來。“失血過多？你們醫院的血庫呢？為什麼不給他輸血？”
    她搖搖頭。“你也知道，我們醫院不是什麼大醫院，血庫裏已經沒有他這種血型的備用血了。”
    “所以你才問我是不是他的家屬？”
    “是啊，本來想讓你試試的，現在……”
    “他是什麼血型？”我急忙問，心中燃起了一絲小小的希望，忽明忽滅。
    “B型血。”
    我驚喜的蹦起來，急忙挽起袖子，對護士說：“我也是B型血！我可以的，用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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