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顏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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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祁
顏尚書府,前廳,顏尚書和顏夫人分別坐在大廳主位上,兩張蒼老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緊張和喜悅,顏府的管家恭敬的站在兩位主人身後,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是藏不住的欣慰的笑容。
這時,那顏尚書好像坐的不耐煩了一般,一把從椅子上站起來,顏夫人也隨後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們不時的朝門口看一眼,間或在大廳裏走兩圈,完全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管家可能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兩步,來到老爺夫人身邊勸慰道:“大少爺已經去接了,小少爺馬上就會到了,您們就安心的等著吧,小少爺不會再跑了的。”話雖這樣說著,但管家臉上的緊張一點也不比老爺夫人少。畢竟是20年啊,當初那乖巧懂事,驚采絕豔的小少爺,就這樣什麼都沒有交代的就走了,這一走就是20年,期間一封信都沒有寫過,一次都沒有回過京城,留下這對年歲本就已經不小的父母,一等就是20年,他怎麼能忍心啊。
還有這老爺夫人也是,和自家孩子慪什麼氣,明明一直都知道小少爺的行蹤,但就是不願放下身段去找回來,如果這次不是小少爺主動回京,那他們一家,是否真的要老死不相往來,這場景,真的是想想都教人心寒,幸好,小少爺回來了。
“他敢!”顏尚書吹胡子瞪眼,氣勢洶洶道:“這次那孽子要是再敢跑,老子打斷他的腿。”
顏夫人聽了,沒好氣的斜了顏尚書一眼:“你敢!祁兒好不容易回來,要是再被你嚇跑了,老娘跟你拚命。”
“我怎麼會嚇跑他,那小子膽兒肥著呢……”顏尚書小小聲的反駁在顏夫人淩厲的眼神下徹底消音。
這時,大廳外麵由遠及近的傳來清晰的腳步聲,顏尚書和顏夫人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回到主位上坐下,端起幾上的青花瓷茶杯淺淺的啜飲起來,如果忽視那隱隱顫抖的茶盞的話,那真的是一切正常。
而管家也非常敬業的站回主人身後。
……
顏祁看著大門口顏府大大的金字招牌忽然感覺腳下像重逾千斤般,一步也邁不動,胸中翻湧的強烈情緒仿佛要將他淹沒一般。這是他的家啊,他從出生起就住在這裏,這是他住了十八年的地方,可是,他離開這個名為家的地方足足有二十年,二十年!歸來何太遲?歸來可太遲?他心中第一次湧現出如此強烈的愧疚。不敢麵對,不敢麵對大哥譴責的目光,不敢麵對母親慈祥的笑臉,不敢麵對父親嚴肅的臉龐。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嗎?
前方傳來大哥不耐煩的催促聲,顏祁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跨進顏府大門。遲早都要麵對的,不是嗎?
一腳跨進前廳,一瞬間,他簡直不敢相信主位上坐著的就是他的那嚴肅的父親和溫和的母親。那爬滿皺紋的臉,那花白的頭發,那佝僂的身形。顏祁第一次如此清醒的認識到時間是多麼的殘酷和無情。還有父親母親身後那個記憶中麵冷心熱的管家,他也老了,那皺紋仿佛是刻上去的一般,那明亮的眼睛也已經漸漸渾濁。二十年,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不止混蛋,而且殘忍,如果不是那道聖旨,他會回來嗎?他還來得及見他們嗎?難道真的要等到生離死別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嗎?
顏夫人看到自己思念了二十年的小兒子出現在視線中,臉上的表情似笑似哭,她一把放下手中的茶盞,腳步不穩的走到兒子麵前,踮起腳尖捧起兒子的臉仔細端詳,兒子長大了,曾經的稚氣和銳氣已經被時間磨平,變得穩重和成熟,身材也變得高大了,需要她這個做娘的踮起腳尖才摸得到他的臉。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顏夫人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對兒子說,但臨到此時,能說出口的卻隻有這四個字。
顏祁看著麵前母親激動的臉,臉上是母親的手帶來的溫暖粗糙的觸感,他突然感覺喉嚨哽咽,眼眶酸澀,他猛的閉上眼睛,逼回快要流出的淚水,壓抑住自己即將噴湧而出的情緒,顫抖著說出了來到顏府的第一句話:“娘,對不起。”
這時,顏尚書也放下茶盞從坐位上快步走了下來,他走到顏祁麵前,抬起右手指著顏祁的鼻子恨恨罵道:“你這不孝子,你還知道回來,你怎麼不死在外麵,我就當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孽子,為了一個男人,你連父母都不要了,你還回來幹什麼!”顏尚書話說到最後,卻連自己也克製不住話語中的顫抖和哽咽。
顏祁看著麵前色厲內茬的父親,看著父親顫抖的身軀和隱隱泛紅的眼眶,捫心自問,值得嗎,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負心的男人,值得嗎?
其實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吧。怎麼會值得!
“老爺,孩子剛剛回來,你少說兩句。”顏夫人對丈夫埋怨道,說完之後,她又看著顏祁滿含期待地問:“祁兒啊,你這次回來就不要再走了吧,我們年紀大了,管不了你多久了,你就當陪陪我們兩個老人。我們如今也看透了,你不想娶親就不娶了,反正我們還有你大哥傳宗接代,你要是,要是不喜歡女人,我們,也不管你,你高興就好……”
聽到這裏,顏祁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情緒,他猛的朝父母跪下,泣聲道:“娘,您不要在說了,是孩兒不孝,孩兒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來。”顏夫人雙手扶著顏祁的肩,想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現在已經入秋了,地上寒氣重,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跪壞了怎麼辦。但顏夫人的力氣怎麼拗得過正值青年的顏祁,拉了幾下硬是沒有拉起來,顏夫人求助般的將視線投向丈夫和大兒子。
顏尚書哼了一聲,賭氣般把頭扭向一邊,當沒看到顏夫人的眼神。這個孽子,多跪跪好,慈母多敗兒。
顏祉看著母親求助的視線,又看著跪在地上自己從小疼愛的弟弟,無奈歎了口氣,雖然氣小弟多年了無音訊,行事不知輕重,但畢竟是自己疼了那麼多年的弟弟,而且他認錯態度也還良好,這次就放過他吧,不過,別以為這樣就算了,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這樣想著,顏祉走上前,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弟弟:“好了,知道錯了就行了,以後好好呆在家裏,替你哥分點憂,至於你那什麼歌舞團之類的,就不要再管了。我們顏家可是書香門第,三代為官,你堂堂顏家二少爺,怎麼可以去江湖賣藝,自甘墮落,徒惹人話柄。”
聽到大哥的話顏祁動作突然一頓,他臉上流露出濃濃的不舍,腦中一個個晃過秦卿,紫衣,紅衣,阮青,朱琴他們的麵容,真的要拋下他們嗎?那曾經患難與共的夥伴,一個個都在他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顏尚書看到顏祁那為難的表情,眉毛一豎,怒道:“難道你還想去賣藝不成,還是舍不得那些低賤的藝人?!”
“爹,他們是孩兒的朋友和義子,不是什麼低賤的藝人。”顏祁義正言辭的反駁,即使是父親也不能這樣貶低他的夥伴。
“你,你這個孽子,你還真敢說,你哥說的沒錯,你就是自甘墮落!”顏尚書氣急敗壞的指著顏祁罵道,一邊罵還一邊喘著粗氣,儼然被氣到不行的樣子,顏夫人和顏祉趕緊上去攙扶順氣,一邊還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顏祁。
顏祁懊惱的垂下頭,藝人在宏國本來就是低賤的職業,而父親的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樣氣他,他已經錯過了那麼久,將來還不知能有多少時日供他承歡膝下,難道真的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時在後悔嗎。
卿兒,紫衣,紅衣,阮青,朱琴……對不起,自古忠孝難兩全,而他是孝義難兩全,老父老母已時日無多,他不想將來後悔,隻能,現在對他們說對不起了,明明說好一輩子在一起的,但原諒他隻能做一個無信之人。
“爹,您別氣了,孩兒知道錯了,我會安心待在家裏,哪都不去,歌舞團的一切從現在起與我無關。”
說完這句話,顏祁感覺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