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卷 第十五章 睹物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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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四爺”,淮禾輕聲道,他隻作帝君被銷金窟的新貌懾到,“這便是銷金窟了,雖是特異了些,卻實是個不錯的地兒。”
秦景陽還沉浸在對剛剛那抹豔紅的詫異中,草草點頭了事,便動腳踏進了銷金窟。
本初,秦景陽隻是一時興起想到宮外玩陣子,半途便冷卻了下來,隱隱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天子狎妓,這事兒若是被朝上那幫不安分的臣子和以直諫為樂的言官發現,那他可真吃不了兜著走了。
直到與那抹紅色撞上,秦景陽愈發堅定了要進銷金窟探究一竟的念頭。
雖隻是紅紗半掩麵,卻也可從那露出的眉眼探看出這方薄紗下的絕世容顏。
無論是如何,秦景陽不得已言,那人的容貌絕比不上那紅衣男子。
滿腹著心思,秦景陽卻也如頭一次進新修後的銷金窟的人一般,被眼前之景震撼。
白碎瓷拚貼起的地板,光亮得人影可鑒,原是該四下放置的桌椅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從未見過的……軟椅?秦景陽盯著那四四方方的墨色軟皮物件,若不是見有人坐在其上,他還真想不出那是個可撐重之物。厚實的紅木桌,則被一透亮得驚人的“琉璃板”代替,放置其上的杯茶亦能見影。
不見青樓楚館該有的煙霧繚繞,靡音霏霏,一派整淨的樣子,簡直比辦公衙門還要清靜。每桌前都有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在與來客小聲解說著什麼,不時翻動著桌上的一本不知何物。
秦景陽又新奇上了幾分,給了一邊伺候的眼色,淮禾便機靈地巴巴過來,帶著帝君挑了個位兒坐下。
“兩位爺,不知雀兒是否能為您服務?”很快,一旁早就備好的清秀小廝就站上一邊。
“四爺”,淮禾瞧著主子,等主子發話。
秦景陽初來此處,不願露怯,便頷首示意淮禾準備。
“是,小的領命”,淮禾見帝君隨意,才敢做主,“聽聞你這銷金窟,今日有唱賣,不知可否一見?”
本來麼,淮禾即是有賊心也沒那賊膽,他哪兒敢慫恿堂堂一國帝君嫖娼啊!又不是嫌命長!他淮禾不過是借此多弄些與主子相處的時日,好讓他更多地阿諛奉承。
自然,若帝君能在這兒看中一二個倌兒,他自也不會放過這拍馬的機會。
當然,一切都是得暗自進行的,淮禾是不會蠢到將其放到表麵來。
秦景陽方才見那紅衣佳人進了桑園,又是那般打扮,理所應當地將人當做了風塵男子,本想趁此一親芳容,誰成料這淮禾竟自作主張地博了他名正言順看美人的時機。可為了不丟麵子,秦景陽隻好打落牙齒往回咽。
不過那眼刀倒是沒省著,嘩嘩直往那自作聰明的淮禾身上瞟,愣是讓這佞臣莫名又驚出一身汗。
“爺好興兒,您若是樂意,便可觀賞,這大堂便是一會兒唱賣的地兒,約莫著是哺時開始的,適時,便會有不少客來這晌捧場。”那小廝揖禮答道。
“爺,您看——”,淮禾頂著壓力諂笑著問主子的意思。
“嗯,那便哺時左右再來罷!”秦景陽一理衣袍,冷穆道。
“是,爺”,淮禾應道。
那小廝見兩人似乎有興致,便殷勤地拿出兩份關於這場唱賣的的賣品簡介。
“傾世佳人?”
秦景陽接過那單子一看,被這幅作品引去了注意,不為別的,就憑這畫是丹青一絕的蘭敬軒之作。
要知,自那人去後,這位畫聖就封筆了,而他之前讓其為墨家大公子所作之畫,也因著那段時日他沉痛與那人的悲去而被遺忘。直到墨子謙找上門來討要,已是一月之後,那副佳作也不知了去向。
“是的,這幅畫作可說是神筆藍錦的絕世之作,亦是封筆之作”,說到這件佳品,雀兒的眸子鋥亮,頗是自豪,“且不僅如此,這畫上之人可是有著‘傾世佳人’之稱的墨家大公子!”
說到深情處,那小廝不禁搖頭晃腦起來: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嘖嘖,可真是妙句連牘,情綿意深得甚!”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秦景陽默念,加及先前隻言片語,他隱隱可猜到這是哪兒幅畫作了,這樣的詩、這樣的詞,也隻有那人能作出了罷。
“那便勞煩公子為我兩留個位,今日哺時定會前來!”
淮禾瞪著眼,他沒想到陛下竟會搭理這煙閣小廝,小小吃了一驚。
“那是自然”,雀兒知恭進退道。
——桑園晚暮——
秦景陽盯著台上蹁躚之人,心澀、眷戀、驚奇、喜悅一股腦兒用上心頭,微張著嘴,滿眼的全是那駢儷的身姿。
不過,景陽帝這鮮有的失態並為引起他人矚目,因為,同樣的,座下無一不沉浸在那妖麗的舞姿之中。
舞畢半晌,才有人驚覺過來,起身喧喝。
秦景陽被從昔日往憶中驚醒,恍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是第二次,將這台上之人與那人攪渾了。
他是絕不會出現在這烏煙瘴氣之地,也不會做出如此輕浮之舉。
他是那麼的清雋高麗,不拘一格。
秦景陽為自己突忽其來的混沌而鬱鬱,更為自己竟拿一個青樓倌官比於心上之人而鬱憤,盯著那傾色魅顏之人的目光,愈發複雜起來。
而立在一邊的淮禾,則早早地將陛下的一言一行看在眼中,晦澀地瞧了眼台上謝幕的絕色,心中酸想。
哼!又是一個好命的妖魅子!
景陽帝再看不下這之後的唱賣了,尋了個由頭便起身離開了,他需要好好靜一靜。
淮禾恭送走紫陽帝,又回到銷金窟,一擲千金,終是將那幅《傾世佳人》買下,且著沉等著這場歡宴的尾聲。
他還有筆小買賣,要與那老鴇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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