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卷 第二十六章 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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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挨打已過數日,墨梓忻的身子終是慢慢轉好,傷口也開始愈合了,秦越還專程問了禦醫,道是梓忻年紀還小,還未長成,大概是不怕留疤的。
秦越端著剛煮好的藥,一勺一勺小心地給梓忻喂下,不時還用枕邊的絲絹為他擦去嘴角不慎流下的汁液,這幾日的服侍下來,秦越從起先一碗藥,喂給梓忻的褻衣大半碗,到現在基本不漏湯汁的地步,甚是可喜。是的,這些天,都是由秦越親手伺候得墨梓忻,吃飯、喂藥、更衣、擦身,也猜不透主子是怎的想法,小煜子隻好聽任主子做這粗活兒。
秦越端詳著眼前還略顯蒼白的麵容,雖不太好,卻也有著些許生氣兒,還能看出個活人兒的跡象。一想到那日被抬回的人兒,一襲血染的紅衣,失去了神智後才看出方至外傅、稚氣未脫的臉龐,正是膝下嬉戲的華年,卻如瀕死般氣絲遊旋,眼看便是挨不了多時。就是太醫用參片也快吊不住了,秦越急得雙目通紅,隻恨當時沒再求父君減緩些懲處,哪怕是分一半到自己身上,梓忻說不定就不會如此了。頓時,秦越恨天恨地恨自己,眼瞧著被自個兒當做好友至親來看的人,就要在眼皮子下沒了,小嘴咬得青白。正是眾人一籌莫展,太醫都備著招人斂葬了,秦越上前抓住墨梓忻的衣襟,對他吼道:“墨梓忻,你不準死!給孤起來!聽見沒!”許是被秦越拉動了衣裳,驀地從梓忻懷裏掉下個描金瓷瓶,“咚”的一下,落在床榻。虧得是秦越眼尖腦利,想到這是梓忻平日裏調理身子吃的藥瓶,刹時也病急亂投醫,將瓶拾起,開了塞子兒,將剩下的藥丸一股腦兒全塞進了梓忻口中,嚇得禦醫當時就跳了起來,心想,哪能這般亂來。卻是被秦越使出全力一推,趁太醫倒在一旁來不及起身,便和著水讓墨梓忻把藥咽下。
竟是碰巧讓秦越蒙對了,緩緩地,墨梓忻的氣息卻是深了些,秦越又趕忙將還趴在地上裝死的太醫一把揪起,讓給看看。都一把年紀的太醫是被折騰得頭暈眼花、直冒金星,好不易緩了口氣兒,才抖抖索索地將手搭在墨梓忻腕上,微喘幾下,靜下心細細診聽,還真是救回了一條命。
事後秦越才察覺自個兒對人動了粗,惱得小臉兒通紅,別別扭扭地給開完方子的老太醫到了謙,反是那太醫倒挺大度,客客氣氣地道了聲“不敢當”。
經了這般折騰,墨梓忻的身子終是穩了下來,一天天兒的也愈發好轉,亦吃得下東西了,秦越這才放下心來,卻還是堅持親自委身侍著。墨梓忻也不是個沒心兒的,見著本就對著自己上心,自己對他又有著絲絲縷縷不舍的人,終是定下心來。
傷經動骨一百日,日子未滿,山莊上上下下便又熱鬧了起來,下人們都要著手整裝回宮了。也是,莊文帝已出宮近兩月,再不回,朝堂不知鬧成那樣呢。秦越與墨梓忻他們也整拾整拾,隨著帝君歸宮了。
路上卻接到墨丞相思念幼子,想接回家探望一番的傳信兒,莊文帝也知道了前些日子墨相的庶子給自己那四十大板打了個半死,心裏也有些介懷,便也沒追究這次墨相頗有些不得體的作為了,恩準了墨梓忻在回宮前歸家一趟,就把人打發了。
——墨府——
“哼!”剛進屋,便躲過一個呼嘯而來的茶杯,墨梓忻小心前進,就瞧見自己的父親,紫陽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墨相,正橫眉冷對著自己,謙謹地執了禮,道:“梓忻見過父親。”
“哼!”又是一聲冷哼,墨雨寒抬眼看看這不爭氣的庶子,若不是舍不得子謙到宮裏受苦,怎會讓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去丟人現眼。
墨梓忻候了半晌,見上位的人沒有說話,身上還有著傷,已開始隱隱作痛,便大著膽子道:“梓忻聽聞父親有事宣梓忻歸來。”
墨雨寒實是忍不住,第三次嗤之以鼻,冷哼怪氣道:“喝!你還知道回來,我墨家的臉麵都給你這孽畜丟光了!”說著說著,氣不打一處,在屋裏徘徊了起來,期間還不忘停頓一下,對墨梓忻劈頭蓋臉嗬斥一頓。
“讓你好生在宮裏伺候著皇子,竟給我鬧出這些子亂子來!連貢品都能打碎!你怎能笨到如此地步!要是還留你在宮裏,指不定我墨家哪日就要給你的愚蠢陪葬了!你還不如趁早淹死在湖裏算了!我怎生得你這麼個敗家子兒!……”墨雨寒都口不擇言了,隻顧得發泄自安排在宮裏的樁子傳來墨梓忻打碎禦品後的不安,卻是不見親子聽到後煞白的臉。“和你母親一般不是體統,賤商之後,能有什麼出息!……”連珠炮似的訓斥了一頓後,便揮手把人打發了出去,省的看著鬧心。
墨梓忻神情恍惚地從墨相的書房內退出,心中苦澀,雖早不指望這父親能待他如兄長那般,不奢望如山的父愛,卻是在聽到他那般誅心刻薄的話後,才發現自己原還是希望著的,還是抱著希望擁有如常人家般父愛的。梓忻笑笑,怎麼我還癡心妄想呢,不是早該斷了這般念頭,早該斷了麼,瞧,這便是不識好歹的下場,嗬嗬。
笑的山花爛漫,卻是淚如雨下。
*(凝香:墨梓忻平日調理身子的藥,其中含一味“琉冬”,便是“九轉還魂丹”的主藥,有續命吊氣之用。隻不過在兩種丹丸中含量不同,“琉冬”在凝香丸裏隻做輔材,故多服後才有續命之用。且“凝香”可溶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