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然姑娘，吳秀女回來了。”
    “嗯，帶她到禁閉房。”
    “是。”
    看著宮人退下，淺然歎了口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妝，朝禦書房走去，這個時候，聞白應該還在那兒處理公務。
    通報過公公，淺然走進殿堂，跪下行禮道，“淺然見過祺王殿下。”
    聞白沒有理會淺然，隻是默默地繼續閱覽他的奏章，時不時拿出丹筆勾畫，淺然不敢抬頭，隻好一直保持著跪拜的動作，心裏默默揣測著祺王的心思。
    隻聽見筆被擱下，祺王冷漠的聲音響起，“抬起頭。”
    “是。”淺然聽話地抬頭，卻依舊沒有看祺王的臉一眼，眼神停留在他的衣襟上，這樣聽話而順從，不禁讓祺王頗感興趣地抬了抬眉毛，“淺然姑娘，今日為何如此謹慎？”
    ……淺然暗道，還不是怕你抓著我的把柄，讓我再無法離開這裏，不過麵上，卻依舊恭敬，“祺王殿下想必是多慮了，不過，淺然今日來卻是為了了領罪。”
    “哦？”
    “淺然管教不力，讓吳家小女吳姚擾了聖駕，特來領罪。”說著，淺然再次拜了拜，若她所料不錯，這事兒隻怕祺王知道得比自己還早，在皇上身邊安插的人，在自己這兒安插的人，決計是少不了的，這事情說大不大，可要真怪罪起來那也擔當不起，隻有先發製人，自己去請罪。
    果然，祺王一點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切好像都在預料之中，他冷漠如霜的麵容連動容一下都沒有，可淺然隻覺得渾身發涼，仿佛那毫無波瀾的眼神也有奇怪的魔力讓人不安，何等威懾力，淺然甚至有些擔心，若以後恪兒真要與祺王鬥，到底有沒有勝算，雖然這樣的事情實在想得太遠，一瞬間的想法飄過，讓淺然自己都有些失笑。
    “此事用不著與我領罪，皇上還年幼，有個玩伴也並非不好，你也用不著太緊張了。”祺王淡淡地說著，話說得很體麵，可若真當這字麵意思去理解，那淺然便是傻透了，這次應該是沒什麼事，淺然暗想著，拜謝之後離開。
    祺王坐在椅子上，看著淺然離開的背影，眼中一暗，昨晚，自己那個原本應該在封地的弟弟聞霜卻出現在了皇宮……
    “皇兄，我隻要你一個準話，你何時，才能放了兮兒。”
    “放了？我並沒有把她關起來。”
    “……”
    聞霜的眼神很是認真，聞白心裏有些煩躁了，他不明白，虞兮到底是哪一點讓聞霜看上了，如此執著，如此的……他甩甩手，皺眉不太耐煩，“等皇上大婚之後。”
    “那……皇兄又打算讓皇上何時大婚呢？”
    “聞霜，你管得太多了。”聞白忍不住警告，這個弟弟，被自己給放縱得愈發不懂的規矩了，若真以為他寵他，就不敢拿他怎麼樣，那他就想錯了！
    聞霜了解聞白的脾氣，知道自己是惹皇兄惱怒了，歎了口氣，語氣稍微軟了下來，卻一點也沒有妥協，“皇兄，你要的是皇位，我要的隻是兮兒，兩者並不矛盾。你要你的，我有我的，各取其需不是更好？這樣的道理，皇兄天生比我聰慧，應該很容易明白，就算我們與先皇有深仇大怨，先皇已死，若拿其婦開刀，未免有失君子之度，皇兄，過去的，便過去吧……”
    哼……聞白捏著奏折的手緊了緊，把手中的錦緞折子也得弄皺了，這些他豈會不懂，隻是讓他執著的理由，並不是這些。罷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便是，人權兩得，世間少有，況且他要的人，並不被綱常所允許。
    淺然來到禁閉房，隻見吳姚默默地跪在地上，也不說話，似乎對於自己的懲罰很是認命，淺然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看著這個九歲的小女孩，笑道，“吳姚今日與皇上玩兒了些什麼？可否說與我聽聽？”
    “淺然姑姑，吳姚……吳姚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碰巧就……”吳姚連忙想要解釋，卻被淺然打斷。
    “行了，吳秀女，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你，你和皇上都玩兒了什麼？”
    “這……我在玩兒自己做的竹升，被皇上看到了於是就……”
    “是麼……”淺然突然笑了，這一笑，讓吳姚有些不安，她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這樣的小動作，也沒有逃過淺然的眼睛，她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她讓吳姚站起來，與自己麵對麵坐下，道，“吳姚，你可想要當皇後？”
    “誒？這！吳姚不敢妄想。”吳姚嚇了一跳，連忙一下子又跪了下來。
    淺然拉起吳姚，不以為然，“不要說這些場麵話了，我問的不是敢不敢，是想不想。”
    “……想……想。”過了好一會兒，吳姚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回答，讓淺然再次笑了，一方麵是笑吳姚到底是個小孩子，再有小聰明那也是小聰明，還太不成熟，另一方麵，是淺然覺得自己有辦法用自己的方法來保住聞恪的皇位了，吳姚雖不成熟，卻很聰慧，也懂得看人臉色，至於野心，她從那天問起自己的身份，便已經顯露得差不多了，這個丫頭，想要的絕不會少，若是從現在開始，將這丫頭培養成最優秀的皇後候選人，等到她成為皇後，不論如何，她也會為了保住地位，而幫助聞恪保住皇位，現在她不敢肯定，未來兩個人是否能夠敵得過聞白，可是……盡人事，聽天命，也好過活一天算一天。這……是一場賭注。
    如此想著，淺然笑道，“很好，我可以幫助你，讓你成為最有資格當皇後的人選。”
    “真的？”吳姚有些驚訝，不明白淺然究竟想要幹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隻覺得，這個人，可真的是奇怪。
    “當然，不過，我有條件，第一，我的身份，絕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第二……一輩子記住自己的身份和立場，還有身為皇後的責任，第三，不要愛上皇上。”
    淺然說完，看著吳姚不解的眼神，現在說什麼愛不愛，也許還太早，可淺然不得不提醒吳姚，這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聞恪。若是動了真情，或許會絕對忠誠，卻會被許多東西盲目了雙眼，反而丟了一切，就像聞璟，若不是動了真情，一心為了昭姬，又怎麼會是如此下場。
    想了一會兒，吳姚跪下行禮，行的竟是大禮，“吳姚明白了，吳姚答應淺然姑姑。”顯然吳姚並沒有十分明白，但這已經夠了，淺然隻是要吳姚知道，未來的皇後之路，不是這麼容易的，等到時間到了，她自然就會明白自己今日所答應的，究竟是怎麼樣的重擔。
    見吳姚接受了，淺然淡淡一笑，站起身來，“雖是這樣，今日的事情不可不罰，吳姚，想要成為皇後，必須會忍，性情藏於心，給人看到的隻能是可以給人看到的，軟弱，憤怒，悲傷，歡樂，均不可多露，否則，被人抓了把柄，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位高風大，你盡管小，也要明白，這後宮，沒人會因為你年紀小而小看原諒你，今天便留個教訓，晚飯免了。”
    說完，淺然便不再看吳姚，離開了禁閉房，這小丫頭還需要時間去理解自己的話，禁閉一晚上，能讓她想明白些最好。
    想到聞恪，淺然的眼中劃過一絲歉疚，自己終是自私，不想留在這高大的城牆之內陪伴親兒，原本都快認命了，昨日依稀夢見聞霜，卻不想再認命，我想要出去，想要自由，想要沒有權力鬥爭，沒有凶險欺瞞的生活，而不是現在，衣食無憂，卻永不歡顏的生活。
    看到迎上來的宮人，淺然收住了自己的情緒，對著宮人淡淡的說道，“好了，開始禮教，請秀女們到院子裏來。”
    手指劃過一匹匹布料，淺然故意讓自己的聲音不帶情感，走過一套套不同顏色花色的宮裝，悠悠地說著，“你們都看清楚了，後宮不論是頭銜，居住，宮人多少，就連服裝，花紋，顏色，都有嚴格的要求，切不可逾矩，當然，這也是看服飾認人的方法，你們之中，也許能頭頂九尾鳳冠，身著明黃正紅，穿戴牡丹，也許有人能帶側鳳珠釵，衣著寶藍，也許有人能佩戴金步搖，一身海棠紅，也許有人隻能一輩子粉綠宮裝，帶著頭花。到底能將自己的儀容打扮到什麼程度，就要看你們的造化。”
    淺然掃過眾人，每個人的麵容，或期待向往，或緊張不安，或不屑一顧，都看在了眼裏，“你們記住，無論以後受寵與否，規矩不可逾，特別是這種服飾細節，一旦驕傲自得，忘了這些，遲早會被落下把柄，到時，誰也幫不了你們。想要什麼樣的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尊貴，現在就看好了。不過……不要妄想在這宮裏要愛情，皇宮之大，給得了你們一切想要的，唯獨愛情，和自由。若貪想這些，你們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