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天，淺然天天往竹林跑，陳秦總是無奈地回避她也不在乎，這麼辛苦的樣子，看了叫聞霜有些心疼，這個女人，用不用這麼拚命？
    “兮兒，你真的不考慮一下？皇兄不會害恪兒，恪兒是皇帝，等哪天有了喜歡的人，不是一樣可以招進宮，你何必……”
    “聞霜。”淺然笑，“你們男人，都是這麼想的？”
    “嗯？”
    “……沒什麼……”聞霜，說的沒有錯，任是誰，都會對自己如此做法無法理解，自己心疼恪兒不假，隻是，淺然更加心疼的，是那些被選入宮中的女子，她們還未懂事，便要麵對後宮的種種殘酷，哪一個女子，不是肩負著一個家族的願望，被迫地自相殘殺，最後在滿手汙濁之中登上皇後寶座，這一路，有多艱辛，虞兮看著姑姑一路爬上來，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隻能說是好運，聞璟罷黜了後宮，除了昭姬，她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況且，昭姬還並不屑於理會自己……
    聞璟，聞白，聞霜，說到底，也都是一樣的，他們又哪裏會理解那些女子的無奈？與其多費口舌，倒不如不說罷了。
    “兮兒？”聞霜見淺然不回話，臉色也不太好，擔心地問道，“是不是我惹你不開心了？我之前說的，隻是因為擔心你，你要是不高興，就當我沒有說過好了。”
    “沒有。”淺然抬頭淡淡地一笑，她當然知道聞霜是無心，隻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自己多想了罷了。
    “可有鳶青的消息麼？”
    “抱歉，暫時還沒有。”聞霜聳聳肩，一臉歉意。
    哎，也是的，五年過去了都未曾有音信的人，又怎麼可能在三天內就被輕易找到呢？是自己在強人所難，不過，即便如此，也必須要說服陳秦，不僅僅是為了恪兒，為了那些女童，也是為了能夠拿到達成心願的交換條件。不能，總是為難聞霜。淺然看了聞霜一眼，低頭，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加快了些。
    看到淺然來訪，陳秦已經有些頭疼了，今日就是三天的期限，成與不成，也全看今日，陳秦不怕徐陌抑或是聞白來勸，卻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淺然一個女子相勸，況且，身為前皇後的她還將這麼重大的秘密坦然地告訴了自己。
    “陳秦，”淺然依舊是笑臉盈盈，“看陳秦你的樣子，恐怕是不怎麼歡迎我了，我知道，我逼你太過，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今日就是三日期限，還望你在告訴我答案之前，再容我多廢話幾句。”
    “請講。”
    “當今皇上是誰？”
    “英帝聞恪。”
    “他是和人之子？”
    “先皇聞璟。”
    “可為皇室正統？”
    “自然。”
    “若君王有難，身為臣子百姓，是不是應該竭盡所能以身忠君？”
    “……是”
    “如今英帝因缺少值得信任的左右手，必須以身聯姻，可算是難？”
    “……算……”
    “那麼……”淺然抬眼，露出一抹笑容，“陳秦你可是我國臣子百姓？”
    “……”問到這兒，陳秦看著淺然自信的笑顏，立馬明白自己是中了她的圈套，避開了掌握實權的並非聞恪而是聞白的事，以君臣之道問下來，便是逼著一向視君臣之綱為首要的陳秦不得不點頭答應出任。
    淺然笑著盯著陳秦有些窘迫的臉，沒有做聲，該說的，她都說了，接下來，便看陳秦了，昨日知道了聞白的身世，淺然大概能夠猜到，陳秦是為什麼要罷官了，於是便孤注一擲，看看是否押對了他因君臣之綱，不願意聽命於非皇家血統的聞白而罷官，來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圈套。如今看來，像是對了。
    就看，陳秦對君臣之事是有多執著了。
    果然，陳秦躬身行了一禮，回答道，“淺然姑娘所問，陳秦無法反駁，便隻好願賭服輸，聽從姑娘勸告，動身回京去，這個答案，你可否滿意？”
    “陳將軍果然直爽，淺然這就以恪兒母親的身份代替恪兒感謝你，也還望陳將軍回京之後，莫要向任何人提到我，包括恪兒。”淺然不忘記叮囑陳秦，雖說她相信陳秦不會輕易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別人，但萬一恪兒問起，便不知道了，還是多加一道比較保險。
    “……皇上，你不想要與皇上相認……”陳秦幾乎沒有多加思考地問了出口，剛出了口，他便發現有些不妥，連忙閉了嘴。
    相認……經陳秦這麼一提，淺然驚異之下有些悵然，她發現，從頭到尾，她都不曾想過要與恪兒相認，不是不想，是覺得不可能。且不說恪兒是否能夠接受，若是相認，那必定牽扯出太多的因因果果，不僅僅恪兒和自己有危險，必定也會連累到聞霜，這樣一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朝廷，必定又是一個混亂場麵。
    淺然陳情複雜地朝陳秦笑笑，對方立馬道起了歉，“抱歉，陳某一屆武夫，說話不經心坎，姑娘……陳某知道了，這些事情，陳某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他伸手發起誓來，神情嚴肅認真，那樣子，讓淺然搖搖頭低笑，“我敢告訴你，自然是相信你，再提，也隻是提醒一下罷了，你無須發誓表誌。”
    “那……恕我鬥膽一問，您和昱王……”臨走，陳秦見淺然十分淡然地接受了聞霜上前握住她的手，突然開口問，問完，生怕唐突了淺然，讓她為難，趕忙加了一句，“若是不願，還望原諒我失禮了。”
    聞霜和淺然同時回過頭，看著陳秦，兩人表情各不相同。聞霜嘴角微微上揚，雖幅度不大，可那滿是笑意的眼睛，卻讓人無法忽視，他握住淺然的手微微緊了緊。而淺然則是一愣，隨即兩片雲霞便飄上了臉龐，但看上去卻並沒有多少慌亂，倒是顯得淡定自若，她動了動唇角，感覺到聞霜握緊了自己的手，開口道，“還請陳將軍暫時保密才是。”
    這麼一說，陳秦便明白了，他看著兩人並肩遠去的身影，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感慨萬千。
    聞霜一路都在樂嗬，淺然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卻依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效果。
    “暫時保密……這個暫時用得真好！”聞霜感歎著，冷不丁被淺然踩了一腳，聞霜看著淺然的頭頂，微微收斂，卻笑意不減，“我很高興，兮兒。”
    “……”
    別看隻是這麼一個默認，對於淺然，的確實屬不易了，在確定自己能夠與聞霜有可能之前，淺然斷然不會這樣肯定兩人的關係，更何況，是對著陳秦這樣一個外人，如今她這樣說，哪怕不是直截了當地肯定，也已經勝過聞霜所想的了，等了這麼多年才盼到這麼一個肯定，聞霜忍不住高興也是情理之中。
    “兮兒，我們直接回軒安？”
    “……我想再去見一次祺王。”想了一會兒，淺然輕輕地說著，她抬眼，隻見聞霜的臉色一變，皺起眉頭，突然不高興起來，“為什麼又要去見他？”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淺然在聞霜狐疑的目光之下猶猶豫豫地說道，看著他越來越糾結的表情，淺然歎了口氣，罷了，反正遲早聞霜是要知道的，便坦白道，“我要問祺王討要獎賞。”
    “獎賞？”聞霜愣了一下，什麼獎賞還非得急著現在就要，隻是沉思了一會兒，聞霜便了然，他皺著眉，“你想要進王陵。”
    是了，除了進王陵聞霜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獎賞是隻有祺王才能給的，又是淺然焦急地想要的。
    “是。”
    “因為這個，你才這麼拚命，一定要成功勸服陳秦？”聞霜的聲音有些不穩，從表情，淺然看不出來，他到底是高興還是憤怒亦或者是其他。
    先前徐陌提起昭姬在王陵守靈，淺然就很想去看看，隻是她不想要為難聞霜，看他不情願去求祺王的樣子，淺然便舍不得再去逼他，然而，這王陵，淺然是說什麼都要去一趟的，至少，她想要知道，聞璟是不是真的死了，昭姬，為什麼會去守靈，去守護一個她憎恨了一輩子的男人的陵墓。所以，隻能靠自己，想要讓祺王鬆口，便隻能是幫他一個大忙，如此，她才有權利有所求。
    淺然知道若是聞霜一早就知道她打著這樣的主意，鐵定是不願意不高興的，因此便一直瞞著他，現在才告訴他。
    “兮兒，知道了又怎麼樣？你如今已經不是虞兮了，不是麼？”
    抬頭凝望著聞霜的臉，那帶著些許氣惱之情有些孩子氣的臉不能掩飾住他的一身貴氣和英俊瀟灑。“我不會怎麼樣，隻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我不能，就這樣糊糊塗塗地過一輩子，不管怎麼樣，他是恪兒的父親。”沒有說他曾是自己的夫君，而是說，那是恪兒的父親，淺然不想讓聞霜難過，況且，她和聞璟，也的確從未有過夫妻之間的愛情，隻是互相利用，最多，也就是互相理解與憐憫罷了，若是沒有那件事，沒有聞霜，興許，她和聞璟還真的會這樣平平安安地過下去，一直念著聞璟，其實隻是想要了卻心中的疑惑，沒有遺憾地麵對未來罷了。
    “……”聞霜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小心眼，卻忍不住，他見不得淺然那麼在乎另外一個男人，況且，他們還曾經……“哎——”輕不可聞的一聲歎息，聞霜心裏咒罵了一下有些無理取鬧的自己，淡淡地點點頭，臉上雖然沒有笑意，卻依舊是溫和的，“我知道了，也正好，多點時間去找找鳶青。”
    隻怕淺然想要多在京師逗留一會兒，還因為鳶青吧？其實，昨日，他派出去的人就已經得到了鳶青的消息，隻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