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宮闈 第二十三章 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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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紅的禮服,修滿了飛騰的鳳凰,在陽光下金光閃閃,那垂下的紅寶石珠簾蕩在眼前,恰到好處地遮住了虞兮的容顏,讓她看上去神秘又華美。頭頂上沉重的鳳冠壓得虞兮有些喘不過氣,立後大典,比起皇帝大婚時的隆重也是尤過而不及,采思殿的宮女太監們從淩晨開始就忙得團團轉,進進出出前前後後地奔走。忙著為新皇後的冊封做好充足的準備。而從今天開始,虞兮也不得不移駕西殿。
西殿,是曆代皇後的居所,處在後宮的眾宮殿的西麵,坐西朝東,每日迎麵太陽,伴著太陽朝升暮落,也伴著皇車朝朝夜宿,來來回回,宮妃們的一舉一動皆在西殿的管轄之內,是後宮絕佳的位置,也是眾妃嬪夢寐以求的居所。
虞兮上次進西殿,還是徐瑩在世的時候,那時隻覺得西殿的威武氣派,母儀天下之儀容威嚴清晰可辨。隻是不知道再進西殿,又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她的眼被珠簾擋著,有些看不太清眼前的路和人,加之頭頂沉重的鳳冠,虞兮的頭隻能這樣僵硬地正視前方,唇上新染的口脂,讓她不能任意地開口說話,大而厚重的金紅鳳袍,亦是拖曳著虞兮的腳步,讓她寸步難行。如此,虞兮也隻能任憑宮女嬤嬤們對自己“上下其手”,“任意擺布”了。
由尚寶攙扶著走出采思殿,站在朝北的殿前,隻見身畔的尚宮尚服紛紛上前取來侍官手中的綬寶和皇後金冊。
隨著尚宮一聲長而響亮的:“有——製——”冊封詔書隨即滑出一道耀眼的金色痕跡,展開,聽尚服鏗鏘有力吐字清晰地誦文道:
“維正和5年四月二十二日、皇帝使使持節,冊命虞右相之女虞氏為皇後,谘爾易階乾坤,詩首關睢,王文之本,實由內輔。是故皇英嬪虞,帝道以光;太任妣姬,周允克昌,皇後其祗勖厥德,以肅承宗廟。虔恭中饋,敬盡於婦道;帥導於六宮,作節儀於四海。皇天無親,惟德是依,可不慎歟!”
虞兮跪下大拜,緊接著舉起雙手過頭頂,道“臣妾接旨。”金黃的聖旨落在手中,顯得沉甸甸的。
再次被尚寶攙扶起身,虞兮隻覺得渾身都是如此的沉重,腳下的步子也有些無法控製。而當她一步步走上昭和殿,隻見聞璟身著金色龍袍,威嚴地站在大殿的彼岸,這樣等著自己慢慢走近,又如同是做夢一般,婚禮,原本虞兮是無福消受的,而如今,這冊後大典,卻似乎是補償了她。
再次祭拜先祖,神靈,虞兮與聞璟並肩而立,站在高高的大殿上,眼見著下方無數朝臣跪下高呼:“恭喜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呼聲如同巨大地浪潮,響徹了偌大的昭和殿,餘音飄蕩在殿中環繞著梁柱,久久不散。
被尚宮領進西殿,如今的西殿已經重新布置,到處可見紅色金色的帷帳,床榻上厚厚的大紅色錦被上,繡著百子千孫,虞兮眼見這繡樣,心裏想笑,這哪裏是冊後?分明是大婚,皇上啊皇上,你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呢?用如此不妥的禮製對待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聞璟被宮人帶進了西殿,腳步被厚厚的大紅地毯掩去了聲音,直到虞兮看到了那金色的靴子,才意識到聞璟的到來,他走到床榻邊,坐在了虞兮的身邊,肩膀碰觸到虞兮的,隻讓虞兮有些緊張。
幾乎是在無意識之中行完了祭禮和合巹禮,虞兮隻覺得渾身倒要散了架。原本按照禮儀,還要宮人領著更衣,行禮,卻因著聞璟的一句:“皇後身懷有孕,剩下的禮節還是免了吧。”而作罷了。
待宮人都走光了,虞兮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聞璟見狀嗬嗬笑道:“好了,人都走了,你可以動了,還是先把身上的累贅退了吧。”
好半晌也不見虞兮有什麼反應,聞璟有些疑惑,他低下頭,想要透過珠簾看到虞兮的表情,卻見虞兮那雙靈動的雙眸委屈地抬著看著聞璟,抿著唇,幾乎要哭出來似的說道:“皇上……臣妾的頭,動不了……”長時間的被沉重的物什壓著,虞兮的脖子早就僵硬了,手更是被沉重的禮服束縛著,動彈不得。
“撲哧……哈哈哈哈!”聞璟見狀竟是一時忍不住,大笑出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虞……虞兮……你可真是有趣!”間虞兮委屈又無助的模樣,伸手替虞兮拆起頭飾來,便動手便笑道:“朕原本以為,擁有如同大婚禮製的冊後大典你會更高興寫,不曾想你竟然這般嫌棄了,還讓你累了一整天。”
聞璟的解鳳冠的動作並不靈活嫻熟,埋頭研究了好半天,這才勉強把鳳冠給取了下來,還硬生生扯斷了好幾根虞兮的頭發,讓她疼的“噝”了一聲。緊接著的朱釵發飾便好拆多了,隨著頭上輕鬆下來,虞兮像是得救了一般,微微動了動酸痛的脖子。
“我,可從來沒有這麼說過。”虞兮低著頭,小聲說著,抿了抿唇。卻在聞璟伸手要解自己衣服的時候,猛地一顫:“皇……皇上,等等!”
“嗯?”聞璟疑惑地停下手,問:“怎麼了?這鳳袍看上去就很沉重,朕想你怕是動不了手了,便想幫你脫下,難道,你還想再穿一會兒?”
“這……不是……”虞兮知道自己會錯了意,頓時小臉紅成了一片,她賭氣道:“我自己來!”伸手開始努力與鳳袍“搏鬥”,誰料這鳳袍過於繁瑣,竟是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解開,頓時讓虞兮心裏尷尬極了。
聞璟見狀,嗬嗬一笑,也沒有再說什麼,伸手幫起虞兮,兩人一起努力,總算是把這麻煩的衣服給卸了下來。一身輕鬆讓虞兮瞬間活了過來,她累得癱坐在床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雙眼瞥了一眼被丟在一邊的鳳袍和鳳冠,抱怨了一聲:“這大婚的儀式實在是麻煩,與其是大喜,還不如說是受罪。”
此話一出,聞璟輕挑眉,故意說道:“哦?你是在說當朕的皇後是受罪?”
“……虞兮不敢……”虞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不察,竟是逾矩了,連忙又端端正正做好,低頭認錯道。
誰知,聞璟卻因虞兮這動作而又一次笑出了聲,“虞兮,朕是在開玩笑的,你竟也當了真,實在是可愛!”
虞兮頓時覺得極為尷尬,隻覺得今晚的聞璟看上去特別的愛笑又和善,竟是讓她放鬆了警惕。“皇上今日這麼高興,竟開始拿虞兮取笑了。”她咬了咬唇,微微嘟起了小嘴說著,倒是多了一分小女兒的嬌羞。
聞璟一愣,輕輕咳嗽了一聲,他自己竟然也未曾發現,今晚著實是笑得多了些。與虞兮相處並不讓聞璟難受,相反,倒是有種放鬆心情的感覺,隻因虞兮的聰明使得她時常懂得自己的想法,又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更重要地是,虞兮的真誠坦率,卻是官家皇家女兒中罕見的。有的時候,看著虞兮偶爾顯露出來的女孩子氣的表現,讓聞璟想到了過去見昭姬時的樣子。那時的昭姬還是昭家的丫鬟,他隱藏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偷偷去見她,與她交朋友,也是因著她的坦率又單純……
見聞璟遲遲不說話,虞兮奇怪地抬頭偷偷看去,卻見聞璟像是在回憶著什麼,眼中透出柔和的光芒,退去威儀的聞璟,其實也是一個翩翩的公子。是什麼讓聞璟想得如此入神,竟然這樣癡癡地笑著?
“皇上,皇上?”虞兮開口喚道。
“……嗯?”聞璟猛然回過神來,眼見著虞兮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想入了神。隻見虞兮那雙靈動的雙眼轉了轉,她笑著說道:“皇上,您也穿著一身禮服,不累麼?”
不說還沒發現,聞璟其實也不比虞兮舒服多少,那皇冠同樣是沉重得很,金龍靴子也比平時便服的靴子沉重了不少。虞兮伸手替聞璟摘下皇冠,脫下靴子和龍袍的外衣。那動作仿佛是做過無數次一般,輕柔而熟練。
“你怎生如此嫻熟?”聞璟輕輕問著。
“嗯……”虞兮疊好龍袍,想了一下,道:“這也是新娘的必修課啊,當初準備嫁人的時候,跟著家裏的老媽媽學的。”想當初為了能成為配得上公子枕邊人的女子,虞兮可不隻是女戒,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所了解。誰料最後卻是為另一個男人做這些事情。
虞兮的失落隻是一瞬間,快到幾乎無法讓任何人察覺到,聞璟眼神一暗,有些歉然:“哦,是這樣。”轉而似乎是為了掩飾尷尬,又笑了,“於是,朕選了你作為皇後,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正確了,如此賢惠,倒也是朕的福氣。”
這話甚是真誠,聞璟原本的確隻是想要利用虞兮的身份牽製虞家並且用她來掩護昭姬,而如今,聞璟卻是發現,自己每每與虞兮相處都頗為快樂,竟有種放鬆而懷念的感覺,讓他不忍心真的單純地利用虞兮了,反倒是把她當作了知己。如此,就算是為了權益立虞兮為後,卻也並非不是聞璟心裏所願了。
自己雖愛著昭姬,卻也深知,昭姬絕不能入主西殿,這不僅僅是眾臣的反對,更是因著昭姬的尖銳可能會傷害她也傷害自己。
“能幫上皇上也是虞兮的福氣。”虞兮露出淡淡的微笑,如同水墨畫的剪影,輕軟而淡雅,模糊而柔和。
“……”聞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見虞兮單薄的身子,想到了什麼,微微皺了皺眉,“之前未曾仔細看過你,竟是瘦了這麼多,如今你身懷龍子,還是多多修養身子,養胖些才好。今日,早些休息了吧,明日朕命人給你送些補品來。”
“……多謝皇上。”虞兮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聞璟會突然這般關心自己。兩人第一次這樣平和而默契地並肩躺在大紅的床榻上,錦被上的千孫百子圖,一個個神態各異的孩子們笑得那樣開心歡樂。
第一次,虞兮感覺也許後宮也不是那樣的難以忍受,虞兮從來不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隻要一點點的快樂,都能讓她看到希望,她現在,隻想如同一個普通的女人一樣,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後這樣平和地過一生,這樣的願望,在宮裏聽上去雖然是這樣的不可靠而奢侈,虞兮卻始終抱著希望,她微微側頭,聞璟已是睡過去了,睡著的他一點也不可怕,卻如同昭姬一樣顯得有些缺乏安全感,眉頭始終是皺著的。
聞璟和昭姬,不也是一段孽緣麼?昭姬,若是能看到聞璟對她的付出,是否會改變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