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姬夫人提醒。”虞兮沉默了一會兒，終是行禮相謝，“姬夫人也要保重身體，皇上對您甚是珍視。”
    “哼哼~”卻聽昭姬突然冷笑了兩聲，眼中卻是深深的無奈，“虞嬪，你這般性情真是奇怪，本宮拆散你和昭熙的婚事，你倒反而來關心本宮，而且，是以這般身份……”她死死盯著虞兮額間的梨花，妒意橫生：“梨花……嗬嗬，原本，那隻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他果真好生大方！”
    “什麼？”虞兮一下子懵了，“姬夫人所說拆散是指……”
    “嗬嗬~要知道，你便大可自己去問，本宮相信，以虞嬪的本事，很快就會知道答案，這宮裏能把活人都整成死人，本宮的幸福毀了，你們誰也別想幸福！”說到最後，昭姬的神情又有些恍惚了，似是一下子變了一個人，淡漠的臉上笑容有些可怖。
    “姬夫人！？”虞兮突然有些害怕這樣的昭姬，先前僅有的兩次見麵，昭姬給她的印象是美麗而冷漠的，可如今這般猙獰瘋狂的模樣，實在是難以想象。虞兮不明白，不明白被聞璟當做掌中寶物的她怎麼會如此痛苦，似乎是壓抑了多年的悲哀再也裝載不下似的漫溢和爆發。與她剛剛小產後虛弱的身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無法忽視。
    連忙上前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昭姬，虞兮焦急地對若葉吩咐：’“快去，叫太醫來！”
    躺在床上的昭姬臉色慘白，虞兮端詳這她的臉，她同昭熙一樣，如此耀眼，卻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悲傷，隻是，昭姬的悲傷，有著恨意，雖然，她並不明白，這恨意是什麼。
    “阿……冉……”從昭姬蒼白的唇齒間，竟斷斷續續說著什麼。虞兮俯身將耳朵湊到昭姬嘴邊，聽見此般呼喚，心下一愣。阿冉？……莫不是指公子？溫熱的淚水自昭姬眼角滑落，這時候的昭姬，不再是那個冷若冰霜的姬夫人，也不再是剛剛那個對自己激動地咆哮的昭姬，而是這樣一個病中悲痛而脆弱的女子，讓任何一個人為之心疼。
    一絲奇怪的感覺在胸間徘徊，虞兮忽的幾步遠離昭姬，踱了幾步，難以置信。阿冉，梨花，拆散……不，不對，他們是兄妹，他們……虞兮感到鼻子有些發酸，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我便隻是這場報應的牽連者麼？我是什麼呢？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皇上駕到！”聞璟匆匆趕進屋內，似乎沒有看到一旁神色慘白的虞兮，徑直走到床邊，抱起昭姬，仔細上上下下查看了好久。
    轉而發現站在一邊神情恍惚的虞兮，眼中閃現怒色：“你到底對姬兒說了什麼！？”
    虞兮回過神，有些呆滯地看了眼聞璟，並沒有被他的怒容所嚇到，淡然地回答：“回皇上，臣妾什麼也沒有說，姬夫人想是身體虛弱，還是不要讓她到處走動了罷。”
    一如既往的直白之言，以聞璟現在的心情，本該更怒，可是，看到虞兮有些奇怪的表情，聞璟突然怒不起來了，這幾日下來，他便知道了，虞兮要麼會直言相告，要麼就守口如瓶，這般說，便就是如此了。雖是氣惱，但更多的，卻是氣自己未將姬兒照料妥當，讓她受此累。
    聞璟看著虞兮，她此刻低著頭，長長的黑發擋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
    “罷了，”聞璟歎了一口氣：“下月祭祖，你同我一道。”說完，小心翼翼打橫抱起昭姬，匆匆離去。
    “皇上？太醫已經……”若葉領著太醫進門，迎麵撞上聞璟，一個激靈，連忙跪下，卻是一臉詫異地問道。
    孰料聞璟卻連看也未看她一眼，抿著唇，身影從采思殿遠去。
    良久，屋內的虞兮，才淡淡地開口：“若葉，起來，讓太醫到紫陌軒去罷。”說完這句，虞兮輕輕籲了口氣，心裏卻是五味瓶打翻了一般，一團亂麻不知從何理起。忽然想起聞璟剛剛吩咐的祭祖之事，心中一顫。
    祭祖如此大事，竟帶著自己這個進宮不足月餘的嬪陪同身邊，可不是在告訴眾人，自己有多得聖寵，如今後位空缺，眾人無一不在揣測新的皇後會是誰，以聞璟的性子，原本也定當是昭姬，這會兒，自己卻將要成為眾矢之的了。聞璟倒也爽快至極，若非信自己，倒也不會這麼快就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王爺，祺王來了”
    “知道了，讓他過來罷。”
    “是。”
    昱王府內，聞霜坐在專門定製的棋桌前，手中把玩著幾顆白子，一手撐著臉，思索著什麼。
    如墨般的細長的眼凝視著棋桌上黑板相間的棋子，這，還是上次虞兮來時所留下的殘局，半月不曾動過，上麵已能略微看出一層薄薄地灰塵，讓原本色彩鮮明的棋子都似乎有些朦朧不清。
    隻聽見細細的腳步聲，踩在石頭鋪成的小道上，聲音清脆而結實。
    那人走到聞霜身旁停下，側身坐在他對麵的石凳上，“聽聞你最近迷上下棋，看來還真是如此。”
    聞霜聞言，抿了抿嘴，狹長的鳳眼睨了一眼昭熙，開口，語氣有幾分自嘲，“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偶爾對什麼起了興致，過幾天自然也就會散了。”
    來人看了看麵前的棋局，不以為然，“是不是一時之意恐怕隻有你自己知道了。”
    “……”聞霜沉默著，低頭眼看著手中被自己握得溫熱的棋子，白玉製成的棋子在樹影斑駁中投下的陽光下一閃一閃的，“且不說這些了，你為什麼這麼早便來京城了？祭祖之日還有一月，雪兒呢？”
    祺王聞言，依舊麵無表情，但眼神中倒是多了絲暖意，“這句話應該是我要問你的，不是先前說好了，從邊關回來就去看望雪兒麼？結果倒是急匆匆地來了京城，雪兒整天抱怨呢。”平靜的碧色雙瞳似乎漣出了細細的笑意，卻是如此不動聲色，“不過，到了京城，聽聞了些事情，也許我算是有些明白了。”
    聞霜臉色突然變了，變得有些扭曲怪異，“額……我忘了，難不成雪兒也……”
    “沒錯，她也跟來了，隻不過今天進宮去了。”聞白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無視了聞霜變得如鍋底般黑的臉色，一臉平靜地說道。
    “哎……”聞霜一聽，手中的棋子也掉了，右手無力地扶住額頭：“我著實是糊塗了，怎麼忘了雪兒那家夥……皇兄！她進宮，你沒跟她說什麼……對吧？”聞霜一臉緊張地抓住聞白的衣領，搖了搖。
    “咳咳。”聞白倒是冷靜得很，一揮袖子打開聞霜的手，抿了抿薄唇，似是忍住笑意，“放心，那隻是我的猜測，雪兒不曾知曉。”
    “不過……”聞白的眉頭緊了緊，“霜，這次你準備怎麼做？祭祖後跟我回去，還是回封地，抑或是……”說到最後，一雙琉璃色的雙眸眯了眯，露出顯而易見的擔憂。
    聞霜聽聞聞雪還不知倒是冷靜了下來，再次坐下，見聞白如此擔憂，沉默了半刻，道，“皇上此招一石數鳥，我若是心裏焦急，倒是中了他的計，自然不能在京城久留。不過——”話鋒一轉，聞霜緊鎖的眉間突然舒展開來，露出如往常一樣迷人而勢在必得的笑意，“反正距離祭祖還有一月，我賭他定會讓兮兒跟隨，如何？”
    “……賭什麼？”聞白不置可否，淡淡地問。
    “嗯……賭輸的人提贏的人吃雙份的雪兒做的菜！”
    “看你這般自信，像是贏定了，不過，這個賭注倒是很有你的風格。”聞白失笑，明知這場賭局自己必敗無疑，卻還是答應了下來，反正，能眉毛都不動一下吃完聞雪所做的所有食物，還能違心地讚揚的人……也隻有自己罷了。
    聞霜見聞白默認，笑得一臉燦爛，手一把勾住聞白的脖頸，心情甚好，“咱們兄弟倆已經一年多未見，今晚我請客！皇兄你就相信我，定能得到我想要的！”
    “請客我接受。”聞白的萬年冰封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與縱容，“但這次你想要的，可不是那麼容易得的，以你現在的身份，接近都尚困難。”雖然相信聞霜，聞白還是忍不住提醒。
    “這我知道。”聞霜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墨色的眼瞳如星空閃爍，滿滿的勢在必得，“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