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朵難得下廚，招呼季海棠邀請劉野來家裏玩，彼時外麵正是豔陽天，知了都不叫了，樹葉蔫蔫的，讓人提不起勁。
     季海棠抵不過她的熱情，當著她的麵打了電話，然後坐在沙發上等飯吃。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自己老媽的廚藝，堪堪及格而已。
     這還是因為她跟老爸並不怎麼挑剔，若是換了別人，她可真不敢保證。
     想到這裏，她抱著一絲希望到廚房，“媽，家常菜就好，別做太複雜的。”
     桑朵直把她往外推，“知道了寶貝，你去看電視吧，很快就好。”
     可是季海棠瞟到流理台上光溜溜的雞和魚時，總感覺鼻血要流出來。
     摸了摸鼻子，乖乖到客廳去看電視。
     季知明躲在書房不知道鼓搗什麼，自從她回來後，他們都閑在家裏，上班也是去走個過場，整天都圍著她轉。
     對於要邀請劉野吃飯的事，季知明不置可否，轉身就去了書房，倒是反複叮囑桑朵，別搞砸了。
     季海棠偷笑，外麵的門鈴響了，桑朵在廚房喊，“寶貝，去開門。”
     她放下遙控器，打開門，看到的那張臉讓她瞬間手腳冰涼。
     她走到門外，把門輕輕帶上，壓低聲音問：“你來幹什麼？”
     簡學輝手裏還拎著滿滿的禮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地站著，“我來看看你。”
     季海棠往屋裏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你看到了，請回吧。”
     “小嶸，你當真這麼討厭爸爸？”
     簡學輝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些。
     季海棠把她帶到樓梯口，“我隻是討厭你打擾我的生活，我的家人。”
     “我才是你的家人啊。”
     季海棠抱著胳膊，冷笑，全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句話而沸騰起來，這讓她看起來像是戒備的小刺蝟，生人勿近。
     “生物上的家人嗎？多冰冷多沒有人性。”
     簡學輝手裏的東西哐當落地，在空蕩的樓梯口發出很大的回響，他臉色一片灰敗，“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想，是我的錯，我的錯……”
     季海棠還來不及搭話，樓梯那邊已經傳來桑朵的聲音，“寶貝，是劉野來了嗎？讓他進來啊。”
     她一著急，就匆匆往回跑，“你回去吧，我們就當沒見過。”
     簡學輝撿起地上的禮物，她甚至連看都沒看，那都是她喜歡的東西，他精心去搜羅來的。
     邁著沉重的步子下樓，正好碰上正哼著小調的劉野，兩個人俱是一驚。
     擦身而過的時候，劉野忍不住回頭，簡學輝冷硬的側臉跟小慢不說話的樣子幾乎如出一轍，他頓了頓，繼續拾級而上。
     果然，在看到季海棠時，她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即使她掩飾地很好。
     桑朵很熱情，好菜全往他碗裏招呼，季知明也破例開了他那瓶珍藏了多年的酒，一時飯桌上賓主盡歡。
     隻有一個人魂不守舍，也沒動幾下筷子。
     吃完飯，劉野才把自己帶的禮物拿出來，給季知明的是一幅字畫，說不上是名家，卻隱隱有顏筋柳骨的風範，桑朵的是一套麵膜，去皺的，剛好桑朵最近煩惱臉上的皺紋，可以說是對了胃口。
     季海棠情緒恢複了些，湊到他麵前，伸手，“我的呢？”
     頗有些小孩子得不到玩具的不依。
     桑朵躲在一邊偷笑，季知明用報紙擋著臉假裝沒看見。
     劉野矮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輕說，“這不是在這呢嗎？”
     季海棠起先還愣著，待聽懂了他的意思之後鬧了個大紅臉，嚷嚷著回臥室去換衣服了。
     等到臥室的門關上，劉野的臉色才變得嚴肅，他開門見山，“叔叔阿姨，我想你們應該知道，簡先生已經見過海棠了。”
     季知明也不意外，這個男孩子看著年輕，但是眉宇間的從容大氣卻不是這個年紀常有的。
     他合上報紙，摘下眼鏡，做出一個攀談的姿勢，“沒錯，我知道。”
     劉野十指緊扣放在膝上，語氣篤定，“可是你們不知道她怎麼想的，所以就保持沉默？”
     桑朵急急地解釋，“不是的，我舍不得她，可是，總不能阻止她回到自己親人身邊啊……”
     “在她心裏，你們就是親人。”
     季知明點燃一根煙，抽了一口，才慢慢開口，“她其實早就發現了，隻不過現在簡先生才找到她。他也問過我的意見，希望跟說服小慢回簡家。我沒有答應。”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煙草氣味，午後的光線透過窗戶，氤氳在一片灰色的煙霧中。
     “可是小慢，她總是要認祖歸宗的。”
     劉野不耐地打斷，“你們沒有問過她，就決定了她的未來嗎？”
     桑朵擦著眼淚，“我們隻是希望小慢自己做選擇。”
     劉野眉間露出一抹譏誚，但很快隱去，剛要開口，臥室門口傳來一個堅定的女聲，“我懂得家人的意義，而他，不懂。”
     他，就是那個她名義上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