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寒假謝安都被鎖在房間裏，每次要有所進步了才給吃飯，好好的一個年，他卻過得像是煉獄。
    小慢電話來的時候，他正蹲在床邊腦袋上蓋的英語書，睡得正香。
    江蘭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兒子的樣子，哭笑不得，走過去踢了踢他，“起來了。”
    謝安一個激靈，已經醒了，但是神智還有些不清楚，嘴裏叫著，“啊，吃飯了啊。”
    江蘭一個沒忍住，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什麼時候學習能有吃飯這勁頭，我就放心了，去，有同學打電話給你……”，她頓了頓，注意著兒子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說，“是個女孩子哦。”
    謝安早就習慣了自己媽這種不定時的八卦習性，一把撥開她就去客廳接電話。
    話筒在小幾上放著，他拿起聽筒，耳朵還熱熱的，剛睡醒的嗓音有些慵懶，“喂？”
    小慢笑了笑，“是我，季海棠。”
    謝安的眼睛猛地瞪大，握著聽筒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嗬嗬，是你啊，新年快樂。”
    小慢心情大概很好，聲音愉悅，“你在看書呢？”
    雖然那邊看不到，謝安還是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考試沒考好，被我媽給逼的。”
    小慢撥了撥竄到衣領裏的頭發，甩了甩腦袋，馬尾又在腦後了，“看書也好呢。對了，你選文科還是理科？”
    這是高一的學生早晚都要麵對的問題，小慢本來是隨口問問，謝安卻支支吾吾地說不上個大概來，小慢隻當他是沒想好，英語差的話，學文學理都是個障礙。
    兩個人再聊了會，謝安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江蘭早在身後倚著牆看他，“嘿嘿，兒子，你情竇初開了啊。”
    謝安皺一皺眉，不去理會母親亂七八糟的用詞，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略微遲疑地問，“媽，那個，上次說的那件事，還能商量嗎？”
    江蘭也是個開明的家長，一貫對謝安采取放羊的教育方式，如今這麼緊張他的學習，謝安心裏有隱隱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超出他的預料一樣。
    果然，江蘭剔著指甲，聽見他這話投也沒抬，可是語調卻變得認真起來，吹吹手上的指甲屑，她才慢條斯理地說，“這個事情，你要跟你爸商量，當然，如果你能拿個年級第一的獎狀回來，我也許也會考慮下你的提議。”
    謝安垮著肩膀，任誰都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想到剛才小慢問他的話，一股無力感湧上來，回房看到那一疊的英語書更是氣不打從一出來。
    手一揮桌子上的書都掉在地上，沉重的字典發出悶悶的響聲。
    江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端著一杯據說是美容的茶慢慢喝著，看著兒子的舉動不禁幸災樂禍，閑閑地說，“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想想怎麼對付你爸呢，兒子啊，你真讓我失望。”
    說完也不管身後謝安黑了一半的臉，施施然走開，回臥室去睡美容覺。
    他爬起來，又把那些書一一收起來，又去臥室打了個電話給小慢，可是那邊一直是占線，他打了兩次也放棄了，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翻了幾頁才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索性扔下書，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麼，沒多久居然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他爬起來洗了把臉，路過客廳的時候爸爸已經回來，他心裏正沒底呢，忙跑過去一個翻身從沙發上方跳過去，剛好坐在正中間。
    謝和平正在看財經報道，兒子一個動作沙發都晃了幾晃，他一掌拍在他腦袋上，“聽你媽說你想考第一了？有誌氣！”
    謝安白了江蘭一眼，對方給了他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又抬起手把臉上的麵膜拉平，謝安對自己母親的這種行徑已經習以為常，敷衍道，“哦。”
    謝和平喝了一口水，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摞厚厚的打印資料，“這是我讓秘書給你找的材料，你自己看看喜歡哪個。”
    謝安接過，最上麵的那頁赫然寫著：申請表。下麵密密麻麻的是各種各樣的學校資料，有的還是外文，他看了頭疼，全丟在茶幾上，正色道，“爸，我不想出去讀書，我英語很差。”
    謝和平過了好久才回過頭來，以一種很平常的語調說著，“那你的意思呢？”
    說完還看了江蘭一眼，她正忙著做麵膜，根本沒理這邊的動靜。
    謝安戳了戳她，“媽，你說句話啊。”
    江蘭正在做麵膜，根本就不能說話，要不她費心找的那些珍貴藥材可就沒用了，她往旁邊讓讓，從嘴裏蹦出幾個字來，“等會！”
    謝安知道母親的脾氣，別的事還好說，要是誰打擾她的美容計劃，那她準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關於這一點，謝氏父子深有體會。
    謝安乖乖地窩在一旁當小綿羊，順便注意著老爸的表情，試探著問，“我想在國內讀完高中，等成績好些了再出去也不晚。”
    雖然他的家庭都比較民主開明，可是事關一輩子的大事，家裏人也是不敢鬆懈的，雖然說了跟他商量，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到最後他隻有同意的權利。
    不過一開始這個提議出來的時候他也是不抗拒的，他這樣的家庭，他這樣的成績，注定了以後要出去，隻是早晚的問題，同院的孩子都出去的差不多了，隻有他還留在這裏讀高中。
    他們出去了之後跟他描述外麵有多好多好，他其實也不是不心動的，可是每次一想到要走，總會想到那個有時候看起來很憂傷的丫頭，他要是走了，她怎麼辦？
    可是雖然這樣，但是他們的交情似乎也還沒好到要為了她放棄自己出國的打算，他告訴自己，他隻是覺得語言適應不了，他的英語從來都是最差的，最好的時候也隻是堪堪及格而已。
    嗯，一定是這樣的，他握著拳頭衝自己輕輕點頭。
    卻沒發現一旁的父親微微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