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謝安上次在考場外麵等她之後，他們又恢複了下午放學一起回家的習慣。
    每次都是謝安在教室門口等她，久了同學也會打趣她，開下玩笑什麼的，小慢並不在意，現在她也有幾個玩得比較好的同學了，相處下來，大家發現她並不是想象中的清高傲慢，而是本身就不喜歡說話，反而覺得她可愛。
    謝安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脖子上圍了條格子圍巾，頭發剪到了眉毛上麵，剛好露出濃黑的眉毛，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小慢是個女生都沒有他那麼長的睫毛。
    他照例在門口喊了一聲，小慢抬起頭慢吞吞地應了一聲，把書合上，放進書包裏，值日的同學調侃，“季海棠，你的車夫來了。”
    小慢笑笑並不介意，拿了書包到門口跟謝安一起出去。
    繞過教學樓去車棚拿自行車的時候，小慢在門口等他，等人的時候有些無聊，她站在門邊東張西望著。
    現在正是下午吃飯的時間，學校外麵並沒有幾個人，三三兩兩的同學推著自行車出來，她伸長了脖子在人群中找謝安的身影。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很自然地每到一個地方就習慣性地搜尋他的身影。
    有同班的同學過來跟她打招呼，走到麵前的時候還說，“季海棠你在這呢，剛才班主任找你呢。”
    小慢疑惑，自己一向低調，連班幹部都沒當，不知道老師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同學打過招呼就走了，她還在猶豫，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直到謝安走到她麵前，她才稍稍回了神。
    謝安咧著嘴，拍著車子的後架，“上來吧，我們走了。”
    “哦。”
    一路上兩個人都挺沉默的，在家門前下車的時候，小慢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調轉車頭要回去的謝安說，“我們，以後不要一起回家了吧。”
    謝安的動作停下，奇怪地看她，“為什麼？”
    小慢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忙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訥訥地說，“不順路啊，你這樣來回跑，我很過意不去。”
    謝安緊繃的表情猛然放鬆下來，像是聽到一個噩耗之後突然發現不是自己身邊的人的那種釋然，他笑了笑，“沒關係，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吧。”
    “可是……”
    小慢欲言又止，她極力想撇清一些東西，她怕他被卷進來。
    謝安又像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走了，小慢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天邊的太陽早就落下去了，肅靜的街道上滿是冬日的寒涼。
    她抱抱胳膊，望著光禿禿的樹枝，慢慢往家裏踱去。
    第二天的時候，班主任果然來找她了，自習室裏靜悄悄的，就連一貫飛揚跋扈的劉野也乖乖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老師敲敲她的桌子，“季海棠，跟我來辦公室一下。”
    小慢放下筆，慢吞吞地跟在老師屁股後麵，亦步亦趨地走進據說是被認為是魔窟的辦公室，心裏打鼓一樣咚咚響著。
    她表麵上看起來不動聲色，實際上心裏緊張地要命，走到辦公室的短短幾分鍾，她感覺自己的背上已經出了薄薄一層汗，她按著額頭，有些頭疼。
    老師開了門，指指對麵的椅子，“坐。”
    她點點頭，猶豫了一會才小心地坐下。
    老師倒了一杯水，端著杯子喝了一口，才慢慢開口，“最近學習壓力大嗎？”
    小慢感覺臉上熱熱的，細細地答，“還行吧。”
    老師還是慢條斯理的，盯著她的眸子閃爍著灼灼的光，像是要看到她的心裏去，“你是好苗子，可不能因為一些事情分了心啊，馬上就要考試了，要把注意力轉移到學習上來……”
    小慢的腦子轟地一下，她感覺自己有一瞬間什麼都不知道了，這是典型的鴻門宴啊，說什麼“分心”、“轉移注意力”之類的，都是老生常談了。
    她不可能不知道老師是什麼意思，但是眼前也隻能裝傻了。
    低頭作乖巧狀，“嗯，老師我知道了，您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嗎？”
    坐在對麵的中年女人突然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個笑容，“沒有了，你也不要緊張，上次的數學競賽你表現不錯，準備準備，下周班會的時候給大家講講心得吧。”
    小慢點點頭，心裏腹誹，這是先兵後禮？
    她慢吞吞地走出辦公室，回教室的路上已經想了很多，她怕的東西，終於來了，她有種偷偷做壞事被發現的錯覺，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
    教室門口竟然站著一個人，上課的時間，劉野大喇喇地站在那裏，顯得很突兀。
    小慢嚇了一跳，想要繞過他直接進去，在走過他身側的時候聽見他說，“被發現了？”
    小慢皺皺眉頭，討厭他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數學競賽前偶爾的欣賞也消失殆盡。
    她彎彎嘴角，做出一副很愉悅的樣子，一字一句地吐出，“幹卿何事？”
    劉野像是預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一樣，手臂交叉著，“我可以幫你。”
    小慢頭也不回，假裝沒有聽到，她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況且，劉野總讓她覺得很不安。
    放學的時候謝安還是來找了她，不過臉色倒是沒有那麼好看，悶悶的也不說話，小慢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然後再速度地離開那個讓她困擾的地方。
    在校門口的時候居然碰到了莫曉，她應該是來等劉野的，隻不過，小慢看著她的打扮，不由得皺起眉毛。
    眼影畫的很重，臉色白的像紙，濃妝也遮蓋不住眼底的黑眼圈，頭發染得像稻草一樣，幹枯分叉，小慢幾乎都要認不出她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遠遠地打了個招呼，逃也似的爬上謝安的自行車後座。
    幹冷的天氣裏呼出的白氣可以飄出很遠，景物一排排地後退，路燈漸次亮起，有一種昏暗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