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隻是吃了我這麼簡單我倒不害怕了……
    盡言腹誹。
    無歡當然沒聽到他肚子裏說了些什麼。將盡言拉近之後，不知道在哪裏扯了幾下，盡言便覺得身上一鬆，那件衣服突然間變的合身了。疑惑地低頭，看見無歡正小心地幫自己綁衣帶。
    燈花又打結了吧？燭光變的又有些昏黃了呢。
    昏黃的燭光映在無歡的臉上，認真的神情似乎一不小心就要漾出濃的散不開的溫柔似水。
    “好了。”拍拍手，無歡嘴角飄上一抹微笑。但是盡言半天也沒一點反應，無歡隻好疑惑地抬頭看去。這一看……
    “啊啊！無歡你到底藏了多少針啊！！”盡言向後跳開兩步，哇哇亂叫。
    “要多少就有多少。”無歡無所謂地一攤手，慢慢一把明晃晃的都是銀針。“所以呢，你的眼睛不想要了隨時都可以告訴我。”
    “唉，你弄瞎了我不要緊，但是如果我一激動把別人當成你就麻煩了啊。”盡言故作苦惱，攤開手掌，上麵放著銀針。“喏，你還真是瞧得起我，直接就衝眼睛紮下來了，你就不怕我躲不開麼？”
    “那不是正好？”無歡不買賬。“留著那兩隻眼睛也是礙事！”
    “好啦好啦，那也不怪我啊，你要是不好看我才不看呢……”盡言心裏叫囂著“有本事你把自己毀容呀”，但是嘴上是不敢說出來。“怎麼，是有人要為難你？”
    “你偷聽我們說話？”無歡一記眼刀飛過來。
    “喂，你搞清楚，不是我偷聽，是想聽不見都難啊。”盡言兩手一攤，無辜地說。
    “他們還不能把我怎麼樣。”無歡冷哼一聲。“倒是你，事情處理好了？”
    “應該是吧。”盡言扶著頭。“太子殿下，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了吧。”
    “我看，你要擔心的不應該是太子吧？”無歡突然說。“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了，皇上會怎麼想？”
    “父皇？”盡言皺眉。“他不也應該覺得我沒救了麼？”
    “知子莫如父。你以為你的小把戲能騙到他？”無歡慢慢地說。“相反，可能他會覺得你故意不肯輔助太子，另有打算呢。”
    盡言思考了一會，突然一拍腦袋，一臉懊悔：“哎呀，那豈不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無歡不說話。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
    “無歡，教教我吧，怎麼辦呢？”雖然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但是盡言還是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問。
    無歡沉默了一下，突然說：“下盤棋吧。”
    **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有亮。月亮都沒有落下去，太陽也隻是露出半個腦袋。
    蹲坐在秦楚坊門口的芷茗以為自己沒有睡醒。使勁揉了幾下眼睛，終於確定是有一個家夥從二樓出來了。
    而且還穿著自家公子的衣服！
    ——話說這個人身量比自家公子要壯，怎麼把那衣服穿進去的……
    ——不對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家夥怎麼會從公子屋子裏出來！
    大腦裏這麼一思考，芷茗剛要上前問個清楚，就看到那家夥轉過頭，嫣然一笑。頓時五雷轟頂。
    ——這個笑，是宣布勝利麼？
    ——他把公子怎麼了？！
    就公子那個超級大潔癖，平時連衣服角都不讓別人碰，這是怎樣？竟然叫這個家夥穿著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
    “咳咳，小孩子沒事別瞎想啊，你家公子好著呢。”仿佛是看穿了芷茗的心裏活動，盡言走到他旁邊，故意擺出一副大人的嘴臉，拍拍他的腦袋。
    “說什麼呢！”芷茗下意識地要去把他的手拍開，撲了個空才發現他已經哈哈大笑著走遠了。
    臉色微沉。
    ——這個人，內力很深厚啊……
    **
    盡言的心情好極了。他敢打賭這麼些年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雖然昨天晚上隻是下棋。下了一宿的棋。
    回到王府，還來不及換衣服（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換），連清寒都被他關在了門外，趕緊馬不停蹄地將昨晚的殘局擺了出來。
    看上去很簡單的一個殘局，可是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怎麼解。
    無歡落子一向很隨意。仿佛最後的勝負都與他無幹。所以很多時候盡言都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在絞盡腦汁想各種陣法。但是就是這樣的無歡，總是嬴他沒商量。而且贏了以後常常是什麼都不說，袖子一拂，重新來過。那種幹脆的樣子總能讓人誤以為是他輸了。
    饒有興趣地研究著棋局，試圖揣摩無歡的意圖。
    ——以無歡的才華，為什麼要躲在遠遠的江湖，而不一展抱負？說是秦楚坊的大老板，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隻是掛著名兒而已，要不然江湖上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也不敢在他甫一露麵就敢派人來暗殺了。
    “木無歡。無歡。”敲著棋子，盡言皺著眉。“你到底是誰呢？”
    **
    芷茗推門進去的時候，無歡已經睡著了。折騰了一宿，他早就累了。況且他身體向來就不好。
    安靜地伏在桌案上，呼吸平穩。手心裏似乎還握著一枚黑子。桌上殘局還在，棋子密密麻麻橫亙在整個棋盤上。
    ——不管方盡言是淮王也好，或者其他什麼也罷，隻要公子開心，都隨意吧……
    芷茗這樣想著，伸手就要去收了桌上的殘局。
    “放著。”無歡的聲音輕輕傳來。芷茗回頭。
    無歡已經醒過來了，惺忪著睡眼：“放著吧，不要收了。”
    “哦。”芷茗點頭答應。細細看了看那棋局。“公子，你這個走法……”
    “跟往常不一樣是麼？”無歡打了個哈欠。“芷茗啊，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是下棋的手法啊。”
    芷茗仔細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合上門退出去了。
    將手心的棋子丟進棋盒，無歡又一次伏到桌上。
    ——無歡下棋，鋒芒畢露，奇招亂出。似乎就是為了最後的勝利。
    “不給點教訓，怎麼知道步步為營的重要……”嘴巴裏嘟囔著，也不知道是夢話還是什麼。因為無歡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