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哥，我們現在已經在大廳裏了，”白寧把手機貼在右耳朵上，另一隻手掩住左邊的耳朵，以便能在嘈雜的地方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她現在靠著一根光滑的大理石柱子站著，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請問那位老師該怎麼稱呼呢……嗯嗯，李老師對嗎，我記住了。那，我們在哪裏等？……好的，知道了，謝謝段大哥，要是找不到再打給你。”
    放下手機後，白寧興衝衝地拉起身邊女孩的手：“走，咱們去音樂廳門口，有人要給咱們送票。”
    “你認識這裏的人麼……”
    “我不認識，但是我有個哥哥認識樂團裏的老師，所以就托他給咱們留了兩張親友票。沒辦法，正常的票已經賣完了呀。”
    “可這樣不是很麻煩別人麼…早知道就不來了。”
    “沒事的，你不是一直想聽一次音樂會嗎？這次錯過，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再說，應該也不是很麻煩，哥哥說那個老師人很好的，而且每次親友票都發不完，留著就浪費了。”
    “嗯……”
    兩個女孩按照段若恒說的，站到一樓音樂廳單號入口的門前，等著有人出來給她們送票。門口站著兩個檢票的工作人員，一直埋頭檢票，也沒注意她們。現在離音樂會開始還有十五分鍾，正是觀眾入場的高峰期，門口幾乎一刻不停地有人出入，兩個女孩隻能不斷往後退，最後直退到牆上，像壁虎一樣地貼在了上麵。
    大概五分鍾過去，倆人的眼睛都快看花了，卻沒看到一個長得像內部人士的。
    “啊，我知道了！”白寧突然反應過來，“一樓音樂廳是不是有兩個入口？咱們這個是單號的，那邊是雙號的，沒準那個老師在那邊等著呢。晶晶，你在這站著，我過去看看。”
    “可我不認識他……”
    “沒關係的，如果有人拿著票出來像是找人，你就迎上去問問，我過去了啊。”
    “等…等一下……”
    女孩細細的聲音一發出來，立刻就被喧鬧的大廳吞掉了。她傻在原地，看著白寧很輕鬆地穿過人群，然後那背影一閃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她突然開始不安。
    到處都是人。人們有著不同的麵貌，穿著不同的衣服，但都在大廳裏來來往往，他們和身邊的人說話，他們不經意地揚著手裏的票，他們從包裏掏出手機打給別人或是接聽電話，他們詢問工作人員自己的坐席在哪……空氣中充斥著嗡嗡的響聲，那是一種很悶、很細微的輕響，但是這聲音把整個大廳，乃至整個建築物都填滿了。極高的天花板上，巨大的吊燈顯得華麗而空洞，介於乳白和金色之間的光，把地板，柱子，乃至成排的沙發椅和茶桌，都染上了這樣一種迷蒙的色調，讓人覺得緊張，卻又昏昏欲睡。
    她知道自己有輕微的人群恐懼症，隻是從未把這一點告訴過別人。
    現在她隻能祈求白寧快點回來。票什麼的無所謂了，能不能進去都無所謂了，想離開這裏，很想……她用手捂住臉，背靠著冰涼的牆壁，身體漸漸滑下去，最後跌坐在了地上。
    唔…這樣好像感覺好一些了……
    “請問，你是段若恒的妹妹嗎？”
    啊……有人在和自己說話！
    她慌忙拿開手，怔怔地抬起頭，又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真是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本來約好了提前十五分鍾給你們送票的，但是剛剛有點事情絆住了，對不起啊。對了，聽你哥哥說，你還帶了一個夥伴來是嗎？來，這是兩張票。快起來吧，地上涼，到坐席上歇一會，真是太對不起了。”
    這個人…說了三次對不起。她在心裏說。
    大廳內的燈光過於輝煌，以至於有了陽光的效果。他背對著燈光站立，所以連容貌都是看不清的，但是他的聲音很好聽，而且非常溫柔……她呆呆地看到，他微微俯下了身，朝自己伸出了手。
    ……
    “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麼個神展開啊？”秦映映盯著身邊的人，直把他盯得滿臉通紅、嘴唇發抖，“你總共見著那姑娘幾次？”
    “隻…隻有三次而已，但這不是次數的問題啊！”李諧欲哭無淚，明知自己酒量差，還端起杯狠狠灌了一口，“大家給出出主意吧，我覺得再這樣下去就是犯罪啊！第一次是我送票的時候把她當成段若恒的妹妹了，結果等演出結束以後，她就追到後台來一直在門口堵我！第二次就是在寫字樓下那回了，我剛才也給你們講了……第三次就是昨天，我下樓買東西的時候在單元門口遇到她了！太可怕了不是嗎…這是個姑娘啊，又不是專業間諜，居然跟蹤我！！”
    “這是好事呢，”薛子逍在桌子對麵笑得不行，看來他完全把李諧的悲慘遭遇當成笑話聽了，“老師走桃花運了。”
    “子逍你居然還笑…我這兩天連覺都睡不好啊！”李諧就差把自己的頭發當假發揪下來了，“吃飯的時候覺得她會從背後冒出來，演出之後覺得她會在後台堵著我，連上廁所的時候都擔心她拉開門闖進來…唉！可是又沒別的辦法，人家一個小姑娘，我一個大男人，怎麼想都是我沒道理，肯定是我哪做的不好……”
    段若恒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但此時突然說了一句：“你為什麼不明說。”
    桌上的另外三個人同時一怔。
    “說…說什麼？”李諧看著他，有點發蒙。
    “說你結婚了，請她自重。”
    “可是人家也沒明確表示什麼，隻不過一直‘偶遇’而已……”李諧眨著那雙水汪汪的無辜大眼睛，“我要是太直白會不會…有點傷人？”
    “我倒是感覺，就算說了也沒什麼效果，”薛子逍歪著腦袋，懶懶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這女孩不太正常呢，不是用平常的方法就能搞定的。”
    “那你們給想辦法搞定，就這麼辦了。”秦映映往椅子上一靠，“那姑娘是段若恒妹妹的同學，做哥哥的也有責任。”
    “啊，話不能這麼說……”李諧趕緊搖手，“這件事本來就是我自己……”
    “確實。”
    段若恒的這兩個字一下子把李諧弄傻眼了，說了一半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裏。
    薛子逍也笑了：“好吧，我們負責。話說那女孩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