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不慌不忙：“對了，我聽映映說，小妹兒這次過來也是想找份活幹？”
    “啊對，”三姑一聽說正事，又來了精神，“啥活都行，好賴不計，這丫頭閑在家裏也是閑著，最好管吃管住，離她爸幹活的地方近點。小劉啊，你給出出主意唄？”
    “小妹兒這個年紀，在飯店裏當個小服務員就挺好，做別的也不合適。姑夫是在哪幹活呀？到時候在附近找家大點的餐館問問，現在到處都缺人，好找著呢。”
    說著說著菜就上來了，劉念開始張羅大家動筷子。這時候，某些不一樣的地方終於顯露了出來。
    薛子遙從開始到現在，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但卻始終很吸引眾人的眼球。大家每說幾句話，都似有意似無意地瞄上他一眼。或許好看的東西就是該掛起來被人看，賞心悅目不說，還能打發時間。這會兒，隻見餐桌上秦映映毫不客氣地胡亂扒拉菜，三姑上來就開始大口大口吃米飯，姑夫畏畏縮縮半天不知道夾什麼好，而薛子遙隻是抬手，用筷子夾了一口離自己最近的菜，放進碗裏，再送入口中，眼神還是遊離的，像是一直在思考什麼哲學問題，然而他一動，其他人都不動了。
    氣質啊，什麼叫氣質！
    李諧心下暗暗吃驚。在他的記憶力，薛子遙可不是這樣的，那是個毫不在乎外界眼光的孩子，不修飾不打扮，低著頭，時刻低調而漠然。不是說他原來沒有氣質，而是他不願意把這種東西表現出來，他最習慣的狀態便是一頭紮進人堆裏，誰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怎麼回事…映映吩咐了他什麼？今天這頓飯吃得也詭異，具體是哪裏詭異還說不太出來……
    “子遙，你時間還來得及吧？”劉念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薛子遙隻是點了點頭。
    “大家吃菜啊吃菜，”劉念說著自己也夾了一口，又轉向薛子遙，“你們老總不是也約你吃飯嗎，你就少吃點，一會去那邊吧。”
    梨花頭終於忍不住了，直勾勾地看著薛子遙：“你是做什麼的？”
    “網絡工程師。”薛子遙淡淡地答，目光都沒有移過去。
    劉念故意補充：“人家是高級工程師呢，月薪兩萬多，我們可比不得。是吧小秦？”
    秦映映塞得滿嘴都是菜：“是啊。”
    劉念說著又歎了口氣：“說起來，這天子腳下還真是不好混。就說我和小秦吧，天天起早貪黑，一個月也就是三千不到的底薪，租個房子都費勁兒。”
    “你怕什麼，”秦映映抬杠似的接下去，“老北京的少爺，站著說話不腰疼。”
    梨花頭又轉向劉念：“你是本地人？”
    劉念笑了，眼睛眯成了月牙，顯得人更秀氣了：“您聽我這口音大概也猜著了不是？別聽小秦胡說，這年頭還有什麼少爺不少爺的，家裏有幾棟四合院而已，擺在那也沒用，賣又賣不出去。”
    姑夫這時候來了見識：“哪呀，現在四合院貴啊，再小的都值個百八十萬！”
    全桌沉默。
    “唉唉，說這些幹嘛，吃菜吃菜！來，大家看這個片好的烤鴨啊，是這麼個吃法兒。這不是有餅嗎？甜麵醬加點蔥葉，包上了鴨肉和一點鴨皮…哎，對了小妹兒，包得真好看！就這麼吃，小心燙。”
    劉念在那邊比比劃劃地教學，秦映映在這頭就開始操作，幾下包好了一個，直接送到李諧嘴邊：“張嘴。”
    李諧很聽話地張開嘴，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後搖頭表示夠了，秦映映就把剩下的送進了自己嘴裏。
    氣氛簡直尷尬到了極點。別說三姑已經快受不了了，那梨花頭的臉色是從白到紅，從紅到黑，氣壓低得像個煞神。
    李諧直到這時候才模模糊糊地明白，這個局是怎麼設的。
    談話還在繼續，劉念滔滔不絕地談論起了北京的房價，交通，生活…很自然地就扯到了秦映映現在的狀況：剛畢業的農村窮小子，工作找了半年卻一分存款沒有，到現在還得和人合租房子，說著說著又很適時地叫了李諧一聲：“房東，你也喝點這個菌湯，鮮著呢。”
    李諧吃了一驚，又不敢應，隻能悶著頭，象征性地盛了一勺，結果被秦映映搶過碗來：“我給你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