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看到了。
    一個漆黑的人影，從大樓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到停車場上。偌大的停車場和稀薄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李諧的心定了定，找到剛才那條短信，撥了過去。
    “喂？”電話那頭傳來年輕人沉靜的聲音。
    “子遙…是我。”
    “老師抱歉，打擾了。我明天早上的飛機，回深圳，隻好今晚來看你。”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老師別擔心，我也是費了很多周折，最後恰好打聽到的。哥哥不知道。”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下來了。”
    “我不著急，你慢點。”
    李諧慌慌張張地關上電腦，拿了自己的東西，關燈鎖門，向電梯口跑去。這個時間段顯然已經沒有人再坐電梯，顯示屏上亮著“1”。李諧按了上行的按鈕，就在門口等。
    子遙怎麼也來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查出我在哪的，我連名字都換了，居然還……
    “叮。”
    電梯響了一聲之後打開，李諧進去，按了“關”和數字“1”。
    腦袋一片混亂，智商根本不夠用…有一個瞬間，李諧甚至想打電話叫秦映映來接自己。
    電梯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一樓大廳裏，隻剩下幾盞照明的小燈，保安還在踱來踱去，除他以外，一個人也沒有。李諧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悶頭往外走，都沒聽見保安在叫。
    “先生，走側門，旋轉門停了！”
    “哦，是是…謝謝你啊。”
    在哪呢…子遙在哪兒呢？剛才不是在停車場上嗎，怎麼這會看不見了？
    李諧不敢走出太遠，他打算一旦有情況就大聲叫那個保安報警。
    “老師。”
    有人在不遠處喚了一聲，李諧忙轉過去，就看到薛子遙正向自己走來，似乎是怕他著急，還小跑了幾步。
    李諧終於鬆了口氣，笑了。
    五年過去，當時的高中生也長成大人了。如果李諧沒記錯的話，薛子遙的年紀應該和秦映映一樣，隻不過從外表看，比映映要沉穩很多。短發，極細的黑框眼鏡，五官不止是端正，而且算得上精致，如果稍加修飾，絕對不遜於當紅的歌手、演員之類，隻可惜薛子遙天生就不知道什麼叫修飾，灰撲撲的皮鞋，一身黑風衣，料子還不是很好，隻因身材勻稱顯得不是很掉價。李諧還記得當年在他們家裏，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少年的薛子遙在電腦桌前坐得很正，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躍動，背影顯得清秀而單薄，無論他父親怎麼說，就是不回頭看一眼。那時李諧就驚訝地發現，這孩子不是在玩遊戲，也不是在聊天，而像是做在編寫程序一類的事情…正發呆時，隻聽他冷冷地來了一句：“說了，我不是學音樂的料，哥哥喜歡，那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老師，我請你喝杯咖啡吧。地點你選，否則會不放心吧。”
    “怎麼會呢，”李諧笑笑，隻不過笑得有些心虛，“這樣吧，這附近就有一家…還是老師請你吧，這一路風塵仆仆的。什麼時候到的北京啊？”
    “就是前幾天。”
    “哦。家裏還好吧？”
    “還好。爸爸上個月剛從國外回來，現在不怎麼忙了。”
    李諧指了指前麵的一個巨大建築物下的一個通亮的招牌：“二十四小時的，還不是很貴。坐一會兒你就回去吧，明天還得趕飛機呢。”
    “嗯。”
    兩人進咖啡廳裏坐下，隨便叫了兩份飲料。薛子遙開門見山：“我哥前陣子，沒把老師怎麼樣吧？”
    李諧登時麵紅耳赤：“沒有沒有……”
    “那就好。”薛子遙的眼睛眨都不眨，在看人的時候，就像在研究物體，“是他自己對我說的，真是太亂來了。”
    “也不全是子逍的錯…那天我就不該去參加那個演出，”李諧歎氣，“我沒料到坐在倒數第二排都會被認出來。本來發過誓，再不上台的。”
    “那也是被哥哥逼的，不能算數。”薛子遙喝了一口咖啡——他點的也不知是什麼，顏色黑得很，又不肯加糖，李諧看著就覺得苦——再把杯子放下的時候，說了一句讓李諧目瞪口呆的話，“老師不介意的話，和我去深圳吧。有我在，哥哥不敢把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