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所望的地方，是東再東北的一座山峰。
    他心中所見的，卻是一個人。
    久不正輕輕拍了拍施無畏的肩，笑道“為師給你拿飯去。”
    施無畏看著他飄飛的袍袖，那是昨晚掬盈上人交給他的。在久不正衣袂鼓舞的瞬間，施無畏的腦中，滑過了昨晚所見的那幾點油漬，心中頓時一涼，他知道，也許他做不了什麼，但依然急急開口“師父！”
    
    撤去周身風聲，久不正略帶些疑惑的回頭看著施無畏，道“怎麼了，徒兒？”
    
    袍袖，已經恢複平靜。施無畏看著他，心中憋著一番話，著實焦急難耐，可幾番欲說，卻始終不知如何開口。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傷懷，一絲不甘憤懣，最後卻隻是結巴道“師……師父，路上小心……”
    
    久不正咧開嘴，嗬嗬一笑，回過身，袍袖再次舞動起來。身後，突然又傳來了施無畏的喊聲——“師父！”
    
    久不正眉頭微皺，二次轉身，看著臉上有些著急的施無畏，心中好生疑惑，問道“到底怎麼了？”
    
    “我……我想跟你一起去……”施無畏十分猶豫的說了出來。
    
    下一刻，他的心，微微顫抖起來。
    
    看著久不正遲疑的樣子，腦中，泛起一股股不安。
    
    他多麼希望師父帶他去，讓事實告訴他，那些想法——都是假的。他又多麼害怕師父帶他去，怕事實會告訴他，那些想法——都是真的。
    
    在陽光下，那愈加的耀眼明日，照不進微微顫抖的心房。雖暖，猶涼。
    
    久不正遲疑許久，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向著施無畏輕輕點頭，笑道“好！”抬手指著施無畏的腰間，又道“把葫蘆放家裏吧，不用帶它了。”
    
    他看著施無畏跑向屋中的背影，心中忽然自嘲：我總以為自己心孔不迷，到此時，才真算得是不迷罷。
    
    輕揮袍袖，鼓動的衣物一震，兩個人影，向著東南禦風飛去……
    
    ·    ·    ·
    
    “茹兒師妹，你收拾好了麼？”
    
    棲霞峰明心居的一座精致的小屋前五六個女子站在那裏，向著門內呼喊著。
    
    不久，便傳來了回聲。
    
    屋門打開，露出了一方女閨華美，靈碧茹身上穿著翠煙紗裙，背負長劍，站在門前。頭上發髻十分精美，斜插著一枚飛鳳玉簪，顯然是著意打扮了一番。
    
    一個女子看著遍身俏意的靈碧茹，不禁調笑道“小師妹可真是生的婀娜，這番遊玩，不知又要引得多少男子悄探呢。”
    
    靈碧茹的臉上一羞，紅雲登時繞上了雙頰，窘道“珊珊師姐莫要耍笑小妹。”
    
    那女子取下長劍，嗬嗬一笑，道“姐妹們，我們走吧。”
    
    一陣鶯歌燕語後，這行女子，向著東南禦劍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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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那裏便是你往日取飯的地方麼？”
    
    施無畏看著前方那一座裝修十分優良的大房子，心中不禁與翠首峰上自己居住的小屋相比，回過頭，問向久不正。“師父，為什麼我們峰上就一間破屋，別的峰都有這麼大的宅子，棲霞峰是這樣，垂雲峰也是這樣，掬盈師叔的一間飄雪齋都敵得過我們那小屋好多個。”
    
    久不正渾不以為然，嗬嗬一笑，道“咱們沒錢。”
    
    施無畏聽了久不正的話，不禁咋舌，心中想：你便是有錢，哪有工匠能上得來這麼高的山峰，師父定是誑我。
    
    他隨著久不正款款前行，時不時的能聽到幾句人聲，卻都離他很遠。
    
    來到大房子前，施無畏的臉上露出了十分疑惑的表情。他看著麵前的青磚紅瓦，上方雖有幾座高窗，似有油煙飄出，但這堵十分寬敞的灰牆上，並沒有大門。
    
    撓著頭，他回身問向久不正“師父，咱們怎麼進去啊”
    
    久不正向著上麵的窗戶一努嘴，道“翻進去。”
    
    施無畏瞪大了雙眼，看著那個一臉平淡的道人，驚道“翻進去？！”
    
    久不正看著那兩個高窗，淡淡的點頭，似乎這種行徑對他而言早也習慣了一般。
    
    “上來！”久不正一個縱身躍到了距地一丈的高窗簷邊，向著地麵上的施無畏喊道。
    
    無奈的搖搖頭，施無畏也來到了久不正身邊，身形剛剛落穩，就聽到一陣對話從這堂中傳來。
    
    一男說“茹兒師妹，這可是我們會龍峰張師弟的拿手好菜，一定要嚐嚐啊。”
    
    一女又說“龍智師兄，你這人真是的，見到了茹兒師妹，倒把我們幾個給拋在一邊，僅隻招呼茹兒師妹，你莫非……是不是？”
    
    那男音道“莫非什麼？”
    
    女子答“師兄，咱們隻道你是明知故問，嗬嗬。”
    
    男子也隨之嗬嗬一笑，道“睿凝師妹，你可是笑話為兄了……”
    
    施無畏還要再聽，隻覺得臉上一痛，乃是久不正擰起了他的耳朵，見施無畏回過神，久不正道“你小子不學好，偷聽人家說話呢吧？”
    
    施無畏看著久不正，望了一眼下方的地麵，麵露無奈，心中道：您老人家現在幹的難道就是好事了？！嘴上卻不敢如此說，笑道“師父，我是無意去聽的，隻是我總不能捂上耳朵吧，他們既然公開開口，自然是沒有什麼不能入耳的東西嘛。”
    
    久不正沒再與他計較，雙足一蹬，落入堂中的一個拐角，向著窗台示意，施無畏看見他的手勢，也落了下來。
    
    施無畏站在這大堂的拐角旁，身邊，久不正拉了拉他的臂膀，將他向拐角處又拽了拽，道“你在這等著，為師去給你拿飯，你不用跟我一起，聽著了？”
    
    施無畏一愣，道“不用我跟你一起麼？”
    
    久不正將手擺在嘴前，輕輕搖了搖，臉色少有的正經，他淡淡道“你老實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拿。”
    
    先前的不安，再次升起。但看著久不正那鄭重的臉色，施無畏隻好輕輕點頭。但眼中，寫滿了擔心。
    
    久不正微微一笑，提起飯盒，走向了大堂的西南角，那裏，有人正在進食，先前的談話聲便是從那裏傳來。
    
    十多個錦衣男女，分在幾個榆木雕花的大桌上進食。
    
    施無畏看著緩緩前行的久不正，那背影，透出了許多蒼涼。
    
    他自語道“師父，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