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尋主,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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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那邊貓嘶娃叫,歡樂喜感,這邊可就是哭聲連連,愁雲慘淡。
瓶兒和奶娘到了小廚房,把昨天就用泉水泡著的米洗出來,淘幹淨,又摻清泉水和著,倒在小石磨裏細細的磨,等著那白白的米漿慢慢的流出來。兩人一個推磨一個添米,不一會兒,米漿就都磨好了,這時奶娘去燒火,瓶兒用砂鍋將米漿盛好,端去放在火上。這苑中沒有那許多的事做,兩人也不嫌熱,拿了根小凳兒坐在火前,一邊看著火,一邊撿些零碎的話兒聊。聊什麼呢?瓶兒和奶娘進降梅苑已兩年,外麵的事說起來都有種恍若隔世一般,都不想提它。
“宋姨,笑玉兒前天又冒了顆牙齒,一顆下牙,就在門牙左邊,好小,我最開始都沒發現,在給她清潔牙齦的的時候才看到的。那牙小小一個,好可愛,好想去摸摸看,”
“傻丫頭,摸不得,摸了就長歪了,笑玉兒長了顆歪牙,那得多難看。”
“呀,幸好沒摸,不然小笑玉長了歪牙可怎麼辦。”瓶兒嚇了一跳,連聲嚷嚷起來。
“那就沒事兒,笑玉兒的牙會長好的,別怕。”
……
“奶娘,那件粉藍的小裙裙又被笑玉兒弄破了,膝蓋那好大一個口子,補都補不上了。”瓶兒口裏說著抱怨,盯著火苗的眼卻彎彎的。
奶娘拉過瓶兒的手放在膝上,握了握,笑著說:“嗬嗬,笑玉兒正是調皮的時候,沒關係的,等再長大些就沒事了。再說,笑玉兒活潑點兒也好,至少她是有那個精氣神兒
才鬧的起來不是?該高興的。”
“是了,她要鬧的起來才好呢。”瓶兒一想,連連點頭。
“你這麼想就是好的,再說,要哪天小笑玉不那麼鬧騰了,你還奇怪,還著急呢。”奶娘笑著點了點瓶兒的額頭。看見鍋裏的米糊糊沸了,宋姨忙起身去端,
“米糊好了,瓶兒丫頭,你去梅林裏找找笑玉兒,我去拿碗盛著,等你們回來,也該能涼的能喝了。”
“好嘞,我將那小野兔兒逮來與您,您老等著啊~。”瓶兒嬉笑著唱將出去。
夕陽燒紅了半邊天,滿眼都是紅色,瓶兒在梅林中穿梭,尋找著那個粉紅的娃娃。夕陽一點點西下,紅色漸漸消失,黑暗從四周圍攏過來。
瓶兒找不到笑玉,她在梅林裏轉了好幾圈了,隨著黑夜的到來,瓶兒嚇的哭了起來。
“宋姨,我找不到笑玉兒,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瓶兒撲到宋姨的懷裏,嗚嗚的哭著。
“先別急,我們再仔細找找,興許她是在那個角落了睡著了,我們再找找。”看到瓶兒慌的沒了主意,宋姨勉強鎮定下來,勸說道。
蟋蟀的鳴叫越發響亮了,晚風漸漸大起來。
“宋姨,她會到哪兒去啊!你說她會不會是到苑外去了……嗚嗚。”瓶兒急的直掉眼淚。
“這、這,前幾天也沒見到哪兒去啊!找又找不到,出又出不去,這可怎麼辦啊!”苑內怎麼都找不到,笑玉兒一定是出去了,隻要想到笑玉兒那麼小的娃娃獨自一人爬
到外麵去,宋姨也急的直轉圈。
“要不,要不,我們找外麵的人幫忙找吧。”
“是要在外麵找,可誰會我們幫啊。主子被禁在這兒了之後,誰還理過咱們!往日的那些、那些…她們斷都斷不及!她們哪裏會幫我們……嗚……”在宮門內打滾多
年的宋姨,本以為自己淚已流幹,現在再次麵對這冷酷的世故人情,奶娘還是忍不住哭起來。
瓶兒抬眼望著苑牆外緩緩亮起的宮燈,
“宋姨,她一個娃娃在外麵,天又黑了,她也許正等我們去找她呢。宋姨,外麵好多水池子,你說、你說會不會……”越想越慌,搬了隻高腳凳就往苑牆衝去,
“宋姨,不能再等了,幫我出去,我去找萬歲爺,對,找萬歲爺,現在隻有這一條路了。那是他的親骨肉,那畢竟是他的骨肉啊!他會管的,會管的……”瓶兒一邊說服著自己去相信那個期望,一邊翻出了苑牆。
武帝下午逛了華舍,想到已許久未去見皇兒了,擺架和陽宮,去見一見二子安璵。用飯之後看天色尚早,想著再去見見長子安瑞,誰想剛到禦花園就被擾了架。
聽見前麵的哭號聲逾大,宮人口中喊的是什麼小皇女的,武帝腦中突然現出白幽花前那一雙細細的眉眼,
“把人帶上來吧。”
瓶兒上前自報了身份,哭說了緣由,卻久久不見聖上發話。
“我記的,梅妃禁在了絳梅苑吧,嗯?王遠?”
“是的,萬歲爺,去年五月初梅妃降為才人,搬進了絳梅苑。過五月,也就是十月二十二日晚產下一女嬰。才人體弱,剛生產完
便去了。”內務總管王遠趕緊上前。
“來人啊,著內宮侍衛速去找尋。”
侍衛統領點齊人手全宮翻找,瓶兒自行一同搜尋,這是不提。
帝已無心見安瑞,命人將禦攆抬回了謹仁殿。
仙鶴銜芝銅燈下,武帝細細撫摸著案上畫卷。畫中一人側坐湖石之上,留下半邊背影,青紗逶迤垂下,漫了一地,纖纖玉手輕撫新柳,驀然回眸,嫣然一笑。
眼是水波橫,
眉是遠山黛,
麵容含靈氣,
纖手調風波。
武帝看得癡了,喃喃出聲:
“雨兒…”
那一年,初春。
“雨兒,舅舅身死戰場,母後昨晚也去了,我怕是也……”
“你父皇還是動手了?他果真不信你?”
“我講了的,但他不信……,”
“雨兒,我可能不能陪你去西關了,父皇怕是要我死!我死了他才安心!”
“不會的,毓,他是你父皇,你終是他的骨血,他不能夠狠心至此,。”
“嗯,對,他不會狠心置我於死地的,到那時,我已不是太子,我便可以隨你到大西山穀去,去看你說的你們大信族聖山,可好。”想著美好的未來,少年又有了笑的力氣,
“……好。”
最後還是貶為郡王,到了西關瀚郡。總會不時想起母後,但還活著,有了自由,還有雨兒。
每日相伴,眉眼相接,便是幸福。
若一生如此度過,那該多好。
……
雨兒病了,她說是幾月來舟馬勞頓,歇一歇就好,不敢帶她出去,也不敢在她屋裏多呆,怕擾了她。
郡守報城外有吃人的虎,便帶了人親自去了。天漸冷了,正好給雨兒添一件虎皮墊。
獵到了,歡喜地叫著她的名字跑進屋。她正睡著,輕手輕腳渡步到床邊坐下,嗬嗬,睡得真熟,以往都沒沾上床沿她就醒了。
細細的看,眼角沒化開的稚氣是那麼可愛,她隻有睡著的時候看起來真是個比我小的人兒,明明開春才十六,卻比我這在宮裏活了十七年出來的人還穩重成熟,真不知道是哪家養出來的姑娘,嗬嗬。
不自覺抬手去摸她的眼角,伸出的手猛地定住,整個人抖得像秋風裏的枯葉,不可置信的抬起手又撫上,慌亂地撫摸。冰的。眼角,臉頰,身體,全是紮心紮骨的冰寒。用唇抵住她的嘴角,不停觸抵,不住嗬氣,暖起來啊!怎麼還不暖起來啊……暖起來的啊……這才初冬,不該這麼涼的。
在後莊仔細叫人收拾完了虎皮的王遠,剛進院子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趕緊衝進屋裏,就見主子“哇”的一口鮮血嘔出,昏了過去。女主子靜靜的躺在床上,好像還在安睡。
當年的自己還是太過年少,竟信了皇家那微渺的親情,並將所有係在其上,連最最心愛的雨兒也……可笑!
他怎麼狠不下心!母後戀他一生,不顧一切嫁他,助他,最後縊死宮中;舅舅憨厚豪直,忠心耿耿,得了個葬身荒野。自己算什麼,隻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個,還是個要與他爭位的逆子!
武帝痛苦的閉眼,揉了揉眉心。過去了,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