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梅苑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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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王是逼宮得的位,以軍隊攻城奪的皇權,文人當然是會發發牢騷的。文人明客寫些酸詩歪詞,言官諫客更是照三餐的口誅筆伐,那奏折就像雪花一樣飄進謹仁殿。甚至有人偷跑到寧心園,伏跪諫言太上皇複位。寧心園自然沒人回應,諫官們滿腔的熱血空拋,一個個差點哭死在豐鳴山上。還有哽不過來的,直接去皇陵長跪哭號,竟日不歇。新皇剛登基,政事繁忙,想著這些人鬧騰幾天就該歇了,便沒多加理睬。武帝完善了軍務,派人去岷山查看,卻得知那皇陵邊上的蘆屋一座一座,都快成個村鎮了!武帝沉吟半晌,想著體恤其忠義難得,一道聖旨讓他們守陵終身,全其心意。再後來又送了幾個到天上去給太祖皇帝聊天解悶的,接著諍諫的就沒什麼了。
百姓呢?隻要你不把我吃飯的碗摔爛,那承明殿上坐的不管是誰,都沒多大關係的。
新皇登基三載,勤政律己。
帝為軍中曆練之人,一改前政文弱之氣,大敗西北宿敵大信族,讓其割地議和、納貢來朝,大揚了國威。
到了明佑三年,大鄒國一片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金秋時節,從各地傳來農糧大收,誠謹殿上武德帝常年冰冷的麵容也有了些許軟化回暖,連著整個皇宮都多了些輕鬆和喜氣。
各宮娘娘也趁著難得的機會辦花宴、茶宴什麼的。借此大家既能攀上,也可以壓下,可謂是用處多多。位高的顯了身份又收了財禮,位低的花些銀錢尋個庇護。還可以各方拉拉關係,瞄瞄勢頭,免得一不小心行差踏錯,沒得回頭。
天公要作美,國豐民足、麗人鮮花,正是大家歡愉的明媚好時景。在一場場熱鬧之外的,秋日驕陽下皇宮西北靠著宮牆的絳梅苑卻冷清異常。
冬日的紅梅,在一片銀裝素裹中定是奪目的很,在秋季……掉落了夏時的茂葉,又還不及花開,隻剩下枯黃枝葉,顯盡了蕭索。
庭院的主人靜靜倚著床看窗外落葉蕭蕭的梅,蒼白的臉映著因消瘦而越發顯大的眼,纖細都有些蠟黃了的手搭在滾圓隆起的腹上。長久放空的眼回轉到床前掛著的紅玉雕梅花雙佩時,眼裏黑茫中流露一縷光芒,手更緊的護上腹部,不停的撫摸著,甚至帶著些許急促慌亂。也許是憐愛,但或許更像是歉意的撫慰。她應該不能再陪它多久了。
纖細、渾圓。憔悴、柔韌。病的灰暗與生的鮮活,揉在一起,共存了一處。
冬天,百花凋殘。
梅的季節來了。昨夜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苑中向西北,朝宮外的梅第一枝開。冬陽和熙溫暖,照著新開紅梅上的雪粒,早早就將那天上的潔白來客帶離了這凡俗,應是怕這塵穢汙了它。這個清晨,梅苑的主人也走了,也許也被暖陽帶了回家吧。
梅苑的主人走了,留下了小小的隻知道呆呆吃奶、懵懂眨眼的小主人在乳娘的臂彎裏睜眼看這世界。
絳梅苑的梅開了,開的很美,但,絳梅苑在冷宮邊上,荒。絳梅苑的主子死了,晦氣。
所以絳梅苑的梅在紅的像火燒一樣的時候,也沒有被人摘走一枝。
這個冬季的梅隻是梅苑小主人、乳娘和婢女瓶兒三個人的。
梅花紛紛飄落,染紅了一地。化作了春泥,護的卻是早春的草。那一點點細嫩的小巧的,偷偷卻迅速地占領整個地麵。
小小的小主人,帶著梅苑主人最後給的紅玉雕梅花雙佩,聽著瓶姨起的小名:笑玉,像蒸籠裏的小白饅頭似的快快的長起來,真正是又白又胖。
這也讓瓶姨和乳娘齊鬆一口氣,畢竟當初主子的身體……唉……
轉眼是秋天,這幾天乳娘和瓶兒很是有些忙碌。小家夥能爬了,轉個身就不知道又爬到哪裏去了,有時候被從床底撈出來,滿身灰;有時候在草堆裏撿回來,一身草。可偏笑得眼兒彎彎,小嘴直咧,佩上那小花臉,又可愛的不得了,直叫人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隻得一遍遍的給打理幹淨了,說看著點兒吧,她又是個小鬼精靈,總是能爬不見人。
在不知道第幾次又找不到笑玉的影兒時,瓶兒就要去找,乳娘隻是笑著搖頭歎氣,早沒剛開始那段時日的慌張,說:“這兒偏,反正也出不了什麼事,隨那小家夥吧。”
“你越找她越爬的快,反正待會兒就會回了的。”說著,拉了瓶兒轉身進了小廚房,還要給小笑玉做米糊呢。
“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那是不是真的不會有事呢?不,當然不會。那,又會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