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懵懂少年心 第四十五章 三千紅塵總有一絲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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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太陽依舊有些毒辣,路邊的樹上傳來陣陣蟲鳴,我到藥房櫃台前對一個白衣白帽的小姑娘說,姐姐有沒有安眠藥啊。小姑娘說,你要安眠藥幹什麼呀。我扯謊說,我媽媽睡不著,想買些安眠藥。她說,這藥得醫生開處方或證明才能買。我一聽心涼了半截,正待討價還價,突然有人從後麵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然後有一個故裝沙啞的聲音說,你猜我是誰。鼻間傳來熟悉的清新氣息,嘴角不自主向上咧了一下答,小羽。那個啞著的聲音說,不對,接著猜。我掰開蒙我眼睛的手說,就是,別裝了。轉頭看到小羽和小七還有曉嘉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曉嘉笑著說,你猜錯了,說話的是我。我說我猜的蒙我眼睛的人。小七說,你怎麼猜到是五哥的。還沒等我回答,小羽就說,這還用問,你不知道他是屬狗的麼,肯定是聞到了,說完哈哈大笑。
最後在我們四個人厚著臉皮死纏爛打下,白衣小姑娘終於買給我10粒。出了藥店我說,你們怎麼來啦,怎麼出來的啊。小羽說,問班主任說你病了,想看看你怎麼樣了,我們就去操場廁所那翻牆出來了,剛走到這就看見你走進大藥房了,然後就跟在了你後邊。你剛才說是給媽買藥,到底是你病了還是媽病了啊。我一時語結,囁喏著說,都…病了。
到家後他們被滿室狼藉怔住了,桌椅橫七豎八的歪著,地上亂七八糟的散著各種東西,沙發的抱枕兩個在地上,另一個在電視櫃角上歪著。彷如剛經曆了一場台風過境。小羽搭上我的肩膀輕聲問,怎麼啦,爸媽呢。我強扯起一個笑說,沒事,他們打架啦,經常的,我都習慣了。然後整了整沙發說,你們看會電視吧,吃完中午飯正好回去上下午課。小七邊幫著整理桌椅和地麵邊問,那你到底病沒。我撒謊說,沒事,就是早上有點肚子疼,現在好了。
小羽和曉嘉自顧的走向我房間,看到床上翻開的小鐵盒,曉嘉興奮的過去一個個拿起來說,這誰送你的定情信物啊。我忙過去收起說,滾。他狡黠的看了眼出神的小羽說,你不說我也知道。
中午吃西紅柿雞蛋麵,小七邊吃邊說,六哥,你做的麵也這麼好吃啊。小羽麵無表情的說,他唯一會做的一個就是西紅柿雞蛋麵。我不服的說,你知道個P,我現在還會炒土豆了好不好。吃完飯看著三個最好的兄弟拍著圓鼓鼓的肚子橫歪在沙發上,忽然覺得好有成就感。
送他們出門的時候,小七回頭疑惑的問,六哥你不回學校嗎。我假裝捂著肚子說,還有些不舒服,明天再去。小羽最後一個出門,代表我名字的“X”型吊墜在他頸間晃來晃去,往昔的那些快樂日子如潮水般撲麵而來。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們了,鼻尖不禁有些發酸。嘴裏不由呢喃出聲,哥哥…他笑著回頭問,怎麼了,舍不得哥走啊。我笑著掩飾失態說,趕緊滾。
他突然收起笑容,搭上我的肩膀一臉正色道,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回學校吧,你可以在宿舍休息,你自己在家沒人照顧你,我不放心。曉嘉也轉過頭說,對啊,在哪休息不一樣呢。看著他們三個純真的笑臉,想起往日大家在一起的嬉笑怒罵,突然有些動搖與不舍,但想著要享受快樂的同時也得承受家庭的痛苦,以及對小羽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的痛苦,以及未來許許多多不可預知的痛苦,便又堅定了。我隨口說,爸媽出門沒帶鑰匙,我得等他們回來。說完後感歎我說謊技術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打發走他們我翻出那包安眠藥,想起電視裏人家都是喝一瓶的,我掂量著10片也不知道夠不夠,想起以前聽說過藥混著吃也能致死,便開始翻騰藥箱,把所有藥瓶子藥罐子都拿出來,心說,把這些藥和安眠藥混起來應該夠了吧。
就在我搗鼓這些藥瓶子藥罐子的時候,門又想了,我疑惑的收起東西開門。小羽一臉燦爛的出現在門外,邊往裏走便說,我讓他們給我請假了,我不能把病人自己留家裏啊。我笑著說我真沒事了,他說沒事那你跟我回學校,我說爸媽沒帶鑰匙啊,他說,我不信,我在家住的時候,爸媽哪次出門不是各帶各的鑰匙。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看我不說話,略帶惱怒地推了我一把說,你編啊,怎麼不接著編了。我坐在沙發上低著頭說,編不編管你什麼事。
他一把拽著我的衣領從沙發上拎起,瞪著發紅的眼對我吼,管我什麼事?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是誰在你的每一個生日零點準時送你禮物,是誰在宿舍人分吃的時候總會偷偷給你多要一份,是誰忍著耐心幫你輔導功課,是誰在你摔傷了生病了的時候幫你打水打飯,你脖子裏戴的東西又是誰的…是誰說隨身聽壞了非要擠在我床上睡,是誰說要每天給我洗一個蘋果,是誰天天跟狗皮膏藥一樣跟著我…你讓別人對你有感情,然後你就悄悄的吃安眠藥死了讓我們傷心難過是嗎。沒有你這樣的…
隨著他的話憶起往昔的種種,混雜著幾天來備受壓抑的彷徨無助,我瞬間精神崩潰。不顧形象的冒著鼻涕泡泡哭著說,我害…怕,害怕他們離婚了就不要我了…後爸後媽肯定會不讓我上學還打我…嗚…嗚…現在想來,那時我還是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居多。
他紅著眼圈拿衛生紙幫我擦完鼻涕泡泡,隨即擁我入懷,拍著我的腦袋像個小大人似的說,不哭不哭啊,別怕,有我在呢!那一刻,心真的安定了,彷如他那瘦弱單薄的雙肩仿佛真能扛起一切。
情緒平複下來後,他在我旁邊說,以後不要跟傻子似的動不動就買什麼安眠藥,你想嚇死人還是氣死人。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別人怎麼辦,這麼多兄弟,沒有一個令你牽掛的麼。我吸了一把鼻涕說,有!他得意勁又來了,興衝衝的問:誰啊?我故意說,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小七、曉嘉。他疑惑而期待的問:沒了?我忍著笑點點頭答:嗯,沒有了。他起身憤憤的說,我就知道你是個狼心狗肺沒良心的。看他氣惱的樣子我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卻又帶起一個鼻涕泡。他惱怒的說,笑什麼笑,你看你鼻涕惡心死了。我故意把鼻子湊到他跟前惡心他,然後用手指了下鼻子,示意他幫我擦掉。他看了一眼說,我不理沒良心的人。我忍著笑說,小氣鬼,我還沒說完呢,還有你!他故作不屑的說,我才不稀罕呢,跟一堆人攪和在一起,我隻做最重要的。
“嗯,你是!”我誠懇的說。
“是什麼。”他故意問。
“最重要的。”我答。
他麵上故作平靜,嘴角卻不時抽抽,明明很高興又想裝矜持。然後拿過衛生紙,掩飾似的向我大聲道:過來擦鼻涕,真惡心。然後用紙捏住我鼻子泄憤似的左右晃,我也很配合地晃著腦袋。他終於大笑出聲,哈哈,跟小狗一樣。
晚上爸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和小羽在家看電視詫異的問:你們怎麼沒去學校。而我則詫異的問,我媽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小羽說,小軒病了,我來照顧他。爸看了看我說,沒事吧,吃藥了嗎。我說,沒事,你們今天辦好了嗎。爸疑惑的問,辦好什麼。我說,離婚啊。爸冷哼一聲說,我平時都夠忙的了,哪有時間天天跑去辦這個。我心中竊喜,原來他們沒去辦離婚。給大姨家去了個電話,媽說下星期回家。小羽拍拍我的腦袋說,傻瓜,要不是我你不是白死了嗎,爸媽沒離呢,你先倒死了。我隻能無地自容的傻笑。
第二天我便安心的跟小羽去學校了,清晨的空氣夾雜著晚秋特有的涼意,他載著我騎上一座橋的時候,初升的第一縷陽光破開雲霧,晃晃悠悠彌散開來,溫暖將我們包裹,驅散了一絲涼氣,他騎得飛快,頭上的碎發被快速移動的自行車帶起的氣流弄得紛亂,車鈴被他“嘀鈴鈴”按個不停。惹得行人頻頻注目,我說,你瘋了嗎,別按了,別人都看我們。他無賴地說,怕什麼,我高興,我想按。我無奈想,這人有時候怎麼這麼討厭呢。
那個周末被二哥告知要給白如冰慶生,恰巧曉嘉生日也是臨近那幾天的,便瞅了個周末都湊一起過了。周五晚上放學後,王然、小七、曉嘉、小羽都被我帶回了家,每次家庭風波後我都希望家裏多些人,這樣自然就會打破冷淡氣氛。爸媽的氣已消去大半,但仍舊互不理睬,他們四個人的到來,較冷清的屋子裏一下子熱鬧擁擠起來,爸媽都是那種不管家裏怎麼鬧別扭不舒服,來了客人總會一副熱情的樣子,何況是這四個平時嘴甜機靈很討他們喜歡的家夥。
爸很開心的帶小七下去給我們買零食,小羽被媽叫去廚房幫忙,我們三個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坐等飯吃。飯桌上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胡說八道,學校趣事,娛樂八卦,鄰裏糗事都是他們說笑對象。爸媽偶爾被逗的直笑,偶爾聽著也好奇的詢問兩句。曉嘉的湯喝完的時候,爸順手拿過湯碗,媽很默契的遞過勺子。也許那種氣氛中,他們一時忘了互不理睬的狀態,小羽看見後笑著用膝蓋在桌底撞了下我,我也回撞了下他,示意我看到了。那一刻我突然很感動很慶幸,感動於那種溫馨幸福的的狀態,慶幸於我有這麼好的兄弟,不管遇到什麼事,隻要想到有他們,便不再覺得孤獨,不再覺得害怕…
後來得知爸媽那天去辦離婚的時候是周末,吃了個閉門羹。本來約好第二天去的,爸卻臨時有事去不了了,媽則被大姨說教一番悔悟了,回來後兩人都對離婚的事隻字不提了。小羽在廚房幫廚的時候又把我賣安眠藥的事偷偷告知。我媽當即含淚自責,這一場鬧劇就算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