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阡說是考慮一晚上，事實上第二天就好像沒這事一般上山上課去了，晚上回來的時候也完全沒再提起，我好幾次想問，都被他有意無意的避開，好像真的相當不想幫張覃這個忙。
    第三天，我在廚房跟著大師傅學了一整天的做糕點，打算晚上以此做賄賂，無論如何都要旁敲側擊一番，問問他到底考慮的怎麼樣了。
    吃過晚飯，梁予阡便說有書要看，回房間去了。我跑到廚房，從日入一直折騰到人定，總算親手弄出一小碟還算像樣的糕點來。我端著盤子走到梁予阡房門口，屋裏亮著燈，肯定還沒睡，於是伸手敲敲門。
    “進來。”他道。
    我推開房門，探了個頭進去。他正坐在書桌前寫東西，抬頭看到我，隨手拿書壓在紙麵上，笑道：“那麼晚了還沒睡？”
    我小跑過去，把糕點擺到他眼前，諂媚一笑道：“你吃吃看，夜宵。”
    梁予阡懷疑道：“你做的？”
    我用力點頭：“嗯，親手做的。”
    他拿起一塊，看了又看才放進嘴裏嚐了一口，那小心翼翼生怕被毒死一樣的動作讓我看的很火大。他吃的很快，兩口解決完手裏的糕點，我不由有點高興，看這樣子，他好像不討厭這個味道。正在沾沾自喜間，梁予阡卻開口潑了冷水：“以後，還是讓大師傅做吧。”
    我做的有那麼難吃嗎？我不相信，試著吃了一塊，皺眉道：“我覺得還行啊，第一次做成這樣算不錯了，你怎麼那麼挑剔。”
    “自己做的，當然怎麼都覺得好吃。”梁予阡完全不給我麵子，繼續道，“你不會吃完飯就在廚房忙到現在吧？”
    “我……才不是，我就是心血來潮，就說做做看。”才不能讓他知道我跟著大師傅學了一整天呢。這人太不領情了，難得我好心好意做東西給他吃。呃，雖然我也有其他的目的就是了。
    梁予阡笑笑，挪了挪身子，在他那張舒服的座椅上空出一小塊位置，拍拍道：“過來坐。”
    我幹嘛要去跟他擠？搖頭道：“不要。”
    “那坐我腿上？”
    我遲疑，憑我跟梁予阡相處的經驗，這種時候肯定沒有第三種選擇。我在腦海裏盤算著——我來的目的，他心裏肯定清楚的很。以他的脾氣，如果我一開始就答應坐下，那他應該會開門見山、平心靜氣的開始跟我談正事。慘就慘在，我剛才沒反應過來給拒絕了，現在問題就大了。改選後者？那是自尋死路，跟羊入虎口沒有區別；調轉頭繼續選前者？好像，也沒那麼輕易能過關的樣子。
    我一咬牙，裝作不在意道：“那你坐過去一點。”然後硬擠著在他身邊坐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這次沒難為我。握住我的手道：“你希望我幫張覃？”
    我點頭：“是啊，我那天就說了吧。可是，你說了要考慮一個晚上，今天都第三個晚上了。”
    “為什麼想幫他？”
    這倒把我給問住了，說起來我跟張覃也沒什麼交情，他騙了我那麼多錢，還綁架我，我幹嘛那麼想幫他？思來想去，隻好道：“可能是過去的司馬鶯想幫他吧。”
    梁予阡對我這個答案似乎不置可否，回道：“我可以保證他的安全，但是關於他家的什麼冤情，我沒興趣管。”
    “為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幫他呢？看在我的麵子上也不行麼？”
    他也迅速還口道：“那你為什麼一定要幫他呢？他跟你根本沒關係吧。我答應護他周全，已經是看在你麵子上了。”
    這話聽起來像在吃醋，可是那表情分明沒有這種含義在裏麵。我盯著他，一動不動的看：“我覺得你變了。”
    他垂眼，問道：“哪裏變？”
    我皺眉道：“不知道，就是這麼覺得。你對待這件事的態度跟以往不一樣。”
    梁予阡嗤笑道：“你說的好像很了解我。如果沒記錯，我們認識還不到半年。”
    雖然說的是事實，可是這句話讓我聽了很刺耳。其實打從我今天進房開始，氣氛就已經不太對，梁予阡從頭到尾語氣都算不上好，卻被我直接忽略了，可是現在，這種僵硬的氛圍越來越明顯，我想當作不知道都不行。
    我再也坐不下去，從他身邊站起來。低著頭，也不敢看他的表情，隻知道自己的眼圈應該已經泛紅了：“就算我不了解你，就算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長，可是現在我們在一起沒錯吧。你有很多事都是瞞著我的，金步搖也好、無故失蹤也好、突然不回府也好、還有這次張覃的案子也好，我從來都沒逼問過你吧？因為我怕一旦我問了，我們就完了，哪怕這種感覺根本沒有依據。最近越來越不安了……”
    “你後悔了麼，跟我在一起？”他打斷我。
    我沉默。我們這樣姑且算是在吵架吧，我要是回答“不後悔”那多跌麵子，可是要是賭氣說“後悔”了，那會是什麼後果我更加不想去想。於是，隻能以無聲代替，可是，有的時候，哪怕是不說話，對方還是有辦法隨意曲解你的意思。
    梁予阡在與我沉默對峙片刻後，輕描淡寫般的說道：“你果然是後悔了。”
    我心裏一緊，咬咬嘴唇抬頭，剛想解釋，又聽他道：“回去找文才如何？”
    心情猶如跌到穀底，我想也沒想，上去就甩了他一個耳光。梁予阡的臉上很快紅了一片，可是他卻麵無表情的看著地麵，既不喊疼也沒有責怪我，甚至沒有看我一眼的意思。我怒從中來，抬腳踹在他小腿上，總算聽見他吃痛的“噝”了一聲，不由脫口而出：“梁予阡你去死。”然後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即使在這樣的時候，我還是存了點點幻想，希望他能夠追出來。好吧，到最後我也隻能說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太自作多情了。梁予阡沒有追過來，我都懷疑，他可能連抬腳要追的動作都沒做過。我衝進房間，反手鎖上門，連甩帶踩的脫掉鞋子，把自己整個人悶進被子裏——至少在這裏，放聲大哭的話，一定不會有人聽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