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搬到梁予阡府裏之前，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去說清楚。
    我在馬文才房門口轉悠個不停，猶猶豫豫的就是不敢敲門。梁予阡本來說要陪我一起過來，被我拒絕了。總覺得，這種事不但要我親口說，還要單獨自己一個人說才是最起碼的尊重。
    深呼吸幾次，我終於鼓起勇氣準備敲門，馬文才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了過來。我抖了三抖，訥訥轉過身，見到馬文才攙著馬母，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祝母和祝英台。
    果然是天要亡我！
    “找我有事？”馬文才問。
    我慌忙搖頭：“沒有沒有，我不妨礙你們，我先走了。”說著，低著頭打算遁走。誰想被祝英台一把拉住，劈頭就是一句：“路欣，反正大家都在這裏，不如一次性把話都說清楚吧。”
    見我還在發愣，她朝我擠了擠眼睛，湊近道：“放心，我一定幫你。”
    我傻眼，英台對這個混亂的狀況到底知道了多少？她說幫我，又是怎麼個幫法？還在想著，就已經被她連拉帶扯的給弄進房裏去了。
    五人圍著桌子坐好，祝英台打頭站了起來。自從出獄以來，休息了幾天她便活蹦亂跳的，恢複了往日的精神。
    “那我先說吧，”她深吸一口氣，朝著祝母道，“娘，我不想嫁給馬文才。”
    咦？這麼直接？我還以為怎麼樣也要有個開場白之類的。隻是，她之前都立了字據的，隻要救了梁山伯，她就得嫁給馬文才……
    我轉念一想，也不對，梁山伯是自己被放出來的，應該不算的。更何況，賬本已經不在祝員外手中，馬文才也就沒有必要非娶祝英台不可。說不定他們私底下已經通過氣，連字據都撕掉了吧。難怪……
    祝母眉頭緊鎖：“英台，你這說的什麼話！”
    祝英台看了我一眼，又道：“娘，馬文才和路欣的事我都知道了。女兒不喜歡他，卻要嫁給他，他和路欣兩情相悅卻不能在一起。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女兒才不做這種毀人姻緣的事呢。”
    我很尷尬，果然英台還沒有知道事情的全部。我看向馬文才，他對我笑了一下，完全沒有說話的打算，反而像是在等看好戲。
    這種時刻，明明都牽連到他自身了，突然惡趣味爆發不太好吧？
    祝母氣極，伸出手指著祝英台，微微顫抖著：“好一個不毀一樁親！你和佛念從小訂親，現在是她硬生生插進來，到底是誰在毀誰姻緣？！”
    我就知道話頭遲早會對準我，想不到這一刻這麼早就到了，我張嘴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能怎麼解釋？說我現在也不喜歡馬文才了，插在中間的人不是我，是梁山伯？這話不但駁了馬文才和馬母的麵子，還把英台暫時沒打算說的事給抖出來了。我想我這話說出口的同時，應該就得罪了在場的所有人。
    祝英台還想爭辯，我隻能伸手拉了拉她，希望她不要再說。她顯然沒明白我的意思，反過來安慰我別擔心，然後繼續和祝母對峙。
    “好了，別吵了！”
    馬母中氣十足的一吼，驚得大家都不敢出聲。隻見她一邊撫著祝母的背，一邊指責起祝英台：“英台，不管你說的有沒有道理，她是你娘，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你娘身體不好，為了你的事都病倒了，你現在還這樣氣她。”
    祝英台蔫下去，垂著頭不停絞手，小聲道：“娘，你別生氣，我也隻是想娘好好聽我把話說完。”祝母並未理會，閉目深呼吸著。
    馬母歎了口氣，又道：“英台，我知道，你和佛念之間沒有感情，甚至兩看相厭。但你這麼拚命的撮合他和蘇姑娘，可有想過人家是否領情？”說到這裏，她似乎刻意瞥了我一眼。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隻是慶幸她沒當著祝母的麵叫我司馬姑娘。
    “蘇姑娘，”馬母突然叫我，“事到如今，我隻問一句話，你當真喜歡佛念？”
    “我……”我忍不住又看向馬文才，他在對我笑。那個笑就好像在說：你說吧，沒關係，我知道你會說什麼。
    從公審那日我們見麵，我就知道，他其實什麼都看出來了，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一直沒出現在我麵前。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越來越愧疚，愧疚到連敲個門的勇氣都沒有。
    一直被幾雙期待的眼睛盯著，我隻能坦白：“我曾經很喜歡他。”我盡量鎮定，狠狠心對馬文才道，“在梁予阡失蹤之前，我還一直這麼覺得。可是，原來不是這樣的。馬文才，對……”
    “你想跟我道歉？”馬文才麵不改色，笑道，“我不接受。”
    我低下頭去。在過來道歉之前，我想過很多種可能，這種回答也有想到過，是唯一一種還沒想到該怎麼應對的回答。
    “我嚇唬你的，你沒必要跟我道歉。”馬文才推一下我的腦袋，繼而對馬母道，“娘，我們有些話要說，你們能不能先出去？”
    在我看來，馬母一直是相當通情達理的人。果然，她爽快應下，攙扶著祝母，順帶把不清楚狀況的祝英台也一起帶了出去。
    房門合上。
    我思索著應該怎麼開口，馬文才卻似乎沒有等我說話的打算。
    “當初你喜歡我的時候，我卻在利用你，陪在你身邊的是予阡。等你喜歡上他的時候，他卻又把你推給了我。說到底，一直是我們在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否則，你也不至於連自己喜歡誰都弄不清楚。”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在予阡失蹤之前就看出來了，我隻是不甘心。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們時間不多了，因為我知道，予阡還活著。那時候我真的很想在他回來之前，先把你的心收回來。”
    “那天你拚了命要去追予阡，我就在想，如果失蹤的人是我，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不過想來想去，總覺得你和他的感情都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之後無論出現什麼變數，結果應該都是一樣的。”
    原本挺凝重的氣氛，在馬文才說了這段話後終於崩了。我忍不住打斷：“慢著，你覺得我和他的感情都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這一步是指哪一步？”
    馬文才一愣，說話明顯遲緩了：“就是到了可以……就是那一步，你非得我明說不可麼？”
    到底是哪一步？
    我一激動，從位子上跳了起來，嚷道：“我和梁予阡沒有！我們隻是睡了……不是，我們什麼都沒幹過，你們一個個到底是怎麼想的！”果然不應該一時腦癱在梁予阡房裏過夜麼？這事是哪個混蛋和馬文才說的！呼風還是喚雨？
    誰知馬文才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提醒道：“沒有就沒有，嚷什麼？你想讓外麵的人都知道，你們隻是睡……”我尖叫起來去捂他的嘴，卻被他製住，輕輕一帶，整個人朝他身上倒去。
    我未及反應，唇被封住。雖然吻得不深，我還是徹底震住了。末了，他放開我，笑道：“司馬鶯，我們兩清了。”
    如同扣準了時機一般，門在此時被推開，我卻還保持著坐在馬文才腿上的姿勢。這一瞬間，我唯一的念頭便是——我完了。
    推開門的偏偏還是梁予阡。也不知道他在門口到底多久了。
    我僵硬著身子，甚至忘了站起來。滿眼看見的，都是馬文才和梁予阡的笑臉。兩人相視而笑，他們越笑我就越恐怖。這算什麼意思，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理解為——他們兩個好上了，這裏已經沒我什麼事了。
    梁予阡走近，把我拉到他身邊，道：“這筆賬等會兒跟你算。”然後也不理會石化後即將風化的我，對馬文才道：“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我能帶她走了吧？”
    馬文才聳聳肩：“你自便。”
    我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被梁予阡帶回他的房間。一進屋，他便單刀直入道：“他吻你了？”
    我遲疑一下，點頭。然後慌忙解釋：“那個，你別生氣。我也沒弄清楚怎麼發生的，而且馬文才說了，我和他算兩清了。”
    “你要我別生你的氣，還是別生他的氣？”
    我很沒出息的把頭壓到最低，大氣不敢出：“……最好都別。你們明明是朋友，別因為我……”
    梁予阡打斷我：“司馬鶯，你到底是太高估自己，還是太低估我和文才之間的感情？”
    誒？他和文才的“感情”？我不由抬頭，用複雜的眼神看他。於是，腦袋上很自然的挨了一記，聽他道：“不許想多餘的東西！”
    我隻得再次垂頭。
    他笑出聲來：“放心，我們的關係比你想的要好，才不會為了你翻臉。所以——”
    所以？
    “所以，他吻你的事，我不會去找他算賬，隻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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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過年事多，昨天沒有更新，本來今天想兩更補上，不過還是沒時間寫，所以這章盡量寫多了一點。
    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