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夢月看了一眼霖素。
    “哦，她是我們家暮兮的女朋友啦。”剛才被嚇了一通的爺爺腦子出於癲狂狀態，犯抽說了一句。
    “………………………………………………”
    於是氣氛突然凝滯下來了。
    “是這樣。”夢月一挑眉，說，“不請我坐下麼。”
    “噢噢噢，對不起。”暮兮趕緊拉出椅子。
    “額，草民實在不知道王子殿下會突然到訪，沒有準備，實在是抱歉。”忘裳低著頭，語帶歉意地鞠躬。
    “沒事，伯父。”夢月突然嘴角微微一翹，“因為今天是我回元君殿府邸（1）的日子，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勁，就過來了，自己感到十分唐突，實在是不好意思，還請大家原諒我草率之舉。”
    “哪裏的話呢，老夫聽說殿下為了暮兮居然還親自跑一趟，甚感寬慰與不安呢……”落茗閉著眼睛嘰裏咕嚕。
    “爸，您少說兩句……”
    “額……有什麼問題嗎？”落茗看了看忘裳。
    霖素的眉頭越來越皺。
    
    “爸……”忘裳撅嘴指指霖素，落茗一拍腦袋。突然說道：“啊呀王子殿下，草民如此衣衫不整，實在是怠慢了，還望殿下諒解啊，剛才喝了點酒，辭旨輕妄，實在是抱歉啊。”
    “沒事，那麼說，您就是暮兮君的祖父了。”
    “正是啊。坐在椅子上實在是有失體統（2），草民這就去準備墊子，還是坐在席子上比較好。”
    “沒事的，老先生，說起來，臨時匆忙，因此沒有準備什麼饋贈之物，就從宮裏帶了一些酒，就在這裏喝吧。”
    “啊呀，是少康局的酒嗎？”落茗老頭眼睛賊亮地衝過來，“是什麼酒呢。”
    夢月微微一笑：“是屠蘇酒。（3）”
    “啊呀，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華佗所創製的屠蘇酒嗎？”落茗喜哈哈地拜了一拜，“聽說那種酒能夠‘驅散百鬼之邪’呢。老夫這輩子能喝到這種酒真是三生有幸啊。按照犬子之材，恐怕老夫百年之後都不能品嚐呢。”
    暮兮和忘裳一團黑線，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
    “額，王子殿下。”霖素突然說。
    “怎麼了。”夢月翹起二郎腿，很高傲地看著她。
    “王子殿下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怎麼了？”
    “今天是您回元君府的日子，您不與您的父親兄弟共享天倫之樂，居然跑到外人家中做客，如果您的父親大人知道，豈不是會覺得很不成規矩嗎？這可是不孝之罪啊。”
    “不孝之罪？”夢月一挑眉。
    一旁的內官們都心裏點頭，是啊是啊，這個小姑娘說的真好了，TVT自己就是擰不過王子才帶他來的。這樣的人才真適合去宮中做女官教育太子爺啊。
    “額，我說小姑娘啊，畢竟是王子殿下嘛，何必說得這樣呢，嗬嗬，嗬嗬。”爺爺趕緊勸慰她。
    氣氛降至冰點。
    “我想請問父不慈，子該如何呢。”夢月低頭玩弄起手上的戒指來了。
    “父為子綱，子當然還是要孝順。”霖素抬頭看著夢月。
    “父不慈，子焉為孝？”夢月的語氣中似有一絲慍怒。
    “那是王子殿下的家事，我想我不必過問吧。不過，既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為什麼不好端端地在自己家裏，偏偏要來暮兮家裏呢。”既然話已經挑開了，那麼霖素也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
    “我的家在宮裏，不在元君府，他是我的生父，但是法律上，我沒有贍養他的義務了，因為我已經承認我的監護人是當今聖上。”夢月微微一笑，那種笑容，暮兮無數次地看到，但是每一次的感覺都不太一樣，這次他感到無比寒冷。
    這就是所謂的，王者的霸氣嗎？
    “但是這於情理不合，法律和道德是兩碼事，他畢竟是您的生父，倫理上是不能違背的血親關係。”霖素火冒三丈，
    “嗬嗬，我想我沒必要給一個外人解釋這麼多。”夢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徹底傷了霖素。
    “你！”霖素的眼淚突然間滾落，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吃了一驚，暮兮拍了拍她的肩膀，霖素便立刻撲到暮兮的懷裏慟哭起來。
    夢月看到這一幕，已然沒有什麼話，隻不過微微歎了口氣，便鞠了一躬，對著忘裳和落茗說了幾個抱歉，轉身離開了。
    
    “王子殿下，真的很抱歉啊，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出來送他的忘裳一臉無奈和歉疚。
    “沒事沒事。”夢月依舊保持一貫的笑容，“伯父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王子殿下……”
    “我呢，一開始覺得暮兮這個人挺有趣的，隻是想來會會麵，再說呢，之前他也邀請我去他家，不過可能是被他女朋友誤會了吧。”夢月笑笑。
    “啊，啊，是啊。”忘裳歎口氣，“我也不知道他女友會在今天來啊，畢竟年紀輕，說話比較衝，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殿下不要往心裏去。”
    “沒事的，伯父也早回吧，天色不晚了。”
    “我感到十分抱歉，殿下來了，也沒喝上一口茶。”
    “嗬嗬。”夢月又純良地一笑，忘裳這顆老心都慢了一拍。
    “那殿下下次還會紆尊降貴光臨寒舍嗎？”
    夢月沒有回答，隻是偏著頭笑了一下，便進了車裏。
    諸位內官和忘裳互相行禮之後，車便開走了。忘裳望著車開走的地方，微微歎了一口氣。
    
    霖素哭了半天，暮兮隻是撫了撫她的頭發：“別哭了，傻瓜。”
    她抽抽噎噎地看著暮兮，語不成調地說：“你也不幫我，就任我一個人和他頂嘴，我一個女孩子和王子對著幹太委屈了。”
    暮兮沒說什麼，遇到這種情況，腦子已經成了一團漿糊，話都說不出了，怎麼幫她呢，隻是給她倒了杯水，霖素喝完之後朝暮兮笑了笑。
    暮兮卻並沒有回她笑容。
    不過，霖素並沒說什麼，倒是說了一句：“暮兮，你真好。”便整理了一下麵容，收拾一下行裝，便要出門。
    “怎麼，不多坐一會兒嗎？”
    “不了，話說今天之後，夢月王子應該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霖素說，“我很高興，不過今天把氣氛弄成這樣，還是感到很過意不去，那我還是先走一步了。”
    “那個……”
    霖素走近房間，恰好落茗剛從房間裏換好衣服出來。
    “爺爺今天給您添麻煩了，我先走一步了。”
    “沒關係的。小姑娘你這就要走啦？吃完晚飯再走吧。”
    “嗯，爺爺我下次再來拜訪。”
    “好好好。”
    
    是夜，暮兮在床上輾轉反側。
    爺爺在那邊睡得呼聲震天。
    爸爸在那邊唉聲歎氣。
    突然，爺爺半夜裏感到口渴，便起身喝水，豈止眼睛瞄到了剛才夢月送來的屠蘇酒，賊偷偷地打開包裝，便忽然發現裏麵抖出了一封信。
    “這是什麼？”落茗拿起來看了看。
    “致暮兮？”難不成是給暮兮的。落茗如是想到，他偷偷潛入暮兮的房間，見暮兮正睡著（其實是假寐），便將這封信悄悄放在他床頭。
    
    “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搞什麼呢？”落茗搖搖頭，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嗯~好濃的藥味。”落茗蹙了蹙眉。不過隨後便感覺特別的酒香流入腹中，“果然是好酒。”
    
    好酒，還有一封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