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深秋的道路上鋪滿了黃色的落葉。年輕的丞相換下了繁重的朝服，披了深青色的披風便又向府外走去。皇帝下旨，讓他陪著初來的異國太子遊逛帝都。君意難為，若非如此，這樣深秋的季節，他畏寒的體質是斷不會選擇出現在街麵上。
    不及在家中的隨意，無法隨時捧著溫暖的手爐，在外人麵前總不願意暴露自己太多的弱點。隻是下意思攏緊了身上依然很厚的披風，向著喧鬧的街市走去。
    遠遠便見到黑色的身影挺立在街口，黑色的著裝似乎更能突顯其自身的氣質。和昨天相見的差別，大概是少了黑色布料上顯示身份的那些龍紋了。也許殷國在紀國北邊的原因。這太子的衣著相較年輕的丞相，明顯單薄了許多。雙手抱臂，靠著身後的磚牆，抬眼望向來人的方向。
    青衣的男子隻是緩緩走上前，稍稍頷首，“抱歉，太子殿下久等，現在，我們走吧。”說罷，自顧自向繁華的街心深處走去。另一個身影漸漸跟上，落後半步著距離，也都不出聲，就這麼在原本熱鬧的街上走著。卻似並未融進去，不過是各自成了自己的世界，並未受旁人的影響。史凜之本就是話少之人，這種遊街之事平日裏也無多大的興趣。那太子也隻是跟著，時而側頭看看街邊的樓宇商鋪。忽地停下了步子轉身看著身前的衣服牌匾，感覺到半步之遙的人沒有跟上自己，史凜之也止了步子隨著人的視線看向牌匾。不是什麼耀眼的字體，映寸的木匾也隻不過是普通的色澤。也許是牌匾上的字才是真正引人注意的東西：平素不識，奈何執問。
    “這是什麼地方？”難得開口，聲音卻適中得不高不沉。
    “哦，一家茶樓而已。”隻是掃了眼匾上的字，微微側頭看向身邊的人。“殿下可是有興趣進去坐坐？隻是…”轉回頭向麵前的建築裏望去，“這茶樓，夜裏也是聲色之地，不少藝人在此奏樂起舞。晚上的素問樓，應該比白日裏更熱鬧些。”語畢，又靜聲不再開口。
    似在驚訝身邊的人一次說出了這麼多的話，殷國太子炎業歸的視線從字上投向人的側臉。“素問樓麼。”良久吐出這麼幾個字。“恩，那就改天再來。”轉身繼續沿著街市的方向走，這次倒是成了丞相走在了後麵。一前一後的二人，各有所思。不知兩人與身俱來的氣質已是引的路上行人的紛紛側目。
    不知不覺已快走到盡頭，史凜之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並未盡到待客之理。如自己這般帶人遊街的向導，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更何況還是皇帝欽旨。恰巧看到街邊一家糕點鋪新出爐了些糕點，樣子也分外別致。取出銀子買了兩塊遞了一分給止步看著自己買的太子。“嚐嚐。”突然又覺得自己此舉有些唐突，隨即又道，“紀國的糕點，也算是帝都的特色。殿下今日不正是為了體驗下紀國風俗麼。”看著對方配合的咬下小口，自己這塊卻並不食用，隻是捂在手掌裏，不動聲色的借以取暖。
    一駕馬車停在了二人身邊，史凜之知道宮裏出來接太子回宮用膳的人已到。借機告辭，結束這段甚是無趣的遊樂。目送對方的離開，自己也乘上馬車回府。隨意吃了些午餐，回房小憩。天色陰沉灰蒙，隻讓人覺得冬天越來越近。
    午睡起身，天色已經暗得明顯。取過許久未彈的古琴，出府。“公子。”抬眼看去，是已經恢複了往日裏緋衣的阿一。“阿一啊，傷好些了麼？”見人已經配了劍四下行走，料得大概也無甚大礙。“恩，本就是小傷，稍加處理，包紮就隻待愈合了。”“這些日子，左手還是少動為好。”“阿一知道。公子帶著琴，可是要去素問樓？”“恩，有些日子沒去了。你也無事，一起吧，安叔應該也想你了。”繼續先前的步伐，向著特定的方向走去。
    白天越來越短，夜越來越長。屋外暮色四合，樓內卻剛剛亮起了燈燭。史凜之坐在二樓舞台正上方的雅間內撫琴，樓下台上的一位舞姬正隨著琴聲旋轉舞動著自己柔軟的身體。一曲罷，掌聲四起，懂樂的為的是曲子，更多人，大概是為樓下美姬的舞蹈。雅間內的人慢慢睜開眼睛，打量樓下的眾人。目光停在一處，唇邊又浮起深意的笑容。對美人還感興趣，事情就好辦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