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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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習俗,需停屍七天而後出殯。作為孝子的楊舉,則要在棺前日夜守靈直至出殯下葬!
要真按照這習俗來,讓人在這靈堂之上跪個七天七夜!那到時候怕是下葬的就不止一人兒了!楊煥裕囑咐楊舉,本族長輩來的時候,在堂上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叼空兒還得抓緊時間趕緊休息。要不然等事兒完了活人也就垮了!
白天是沒什麼機會休息了,人都死了,哪兒還有人專門兒趕過來瞧死人啊!都是過來做給活人看的!而楊舉作為理所當然的楊家新任掌門人,但凡來個什麼人,都是非要見上他一麵不可!沒兩天下來,這人也就快熬垮了!
而晚上呢,按說這晚上府裏相對清淨了點兒吧,可楊舉他還是睡不著!一來爹是晚上走的,這一到晚上吧,他就老是回想起爹走時的一幕一幕!在腦中反複浮現久久不能消散!二來這晚上他還是睡覺的時候嗎?楊家為了渲染全府上下對楊煥亭的悼念與思懷,也為了彰顯他楊家的財雄勢大和與眾不同!把太原幾個最為享負盛名的戲班子全給請來了!另外捧場造勢的小戲班子也給找了三個!在全鎮各個地頭搭台唱戲,連軸不斷!唱的全是楊煥亭生前最為喜愛的戲種與曲目!這白天黑夜的沒完沒了,到處鑼鼓喧天唱腔不絕!還每隔一個時辰,楊府便命人朝天高放六十六枚追魂大炮!追魂炮仗是正宗的湖南瀏陽火炮!每炸響一聲,都是轟天徹地震耳欲聾!也就楊煥亭享年是六十六歲,要六百六十六歲的話,那怕是這七天之中,裕華鎮便沒了一刻的清淨了!
加上此時的楊府,整天那是沒有一絲的間隙,能偷得半刻清閑!進府祭拜的各等人士那是絡繹不絕,接踵往來!直搞得整個楊府上下是沒一個精神人!就這,在第三天中午,楊煥裕便發覺府中人手是嚴重不夠了!因為來往賓客過於眾多,許多還是千裏迢迢接到消息,從外地趕過來的!都是楊家兄弟這幾十年來,全國各地結交的朋友商伴。按理要等到楊煥亭出殯下葬,觀禮結束後方可離去!這樣一來便要備客房設宴席接待!怎奈府中客房早已用完!好在鎮中眾鄉裏,一來感念楊家兄弟多年來為富不惡,修橋鋪路造福鄉裏,廣散恩澤周濟街坊!二來也沒人敢說個不願意幫忙!於是乎楊家便安排眾賓客,分流住進鎮中各大家富戶中!並明言,事後楊家定會感念於心一一答謝,絕不會虧了眾街坊!這樣一來住的問題便解決了,但吃的問題,還是令像楊家這樣的巨賈大戶頗為傷神!
府中肯定是坐不下這許多的人了。那就隻有在府外大街上廣設流水大席了!好在時近八月天氣正熱,在街上擺席也不會涼了眾賓客!但這樣一來,僅靠府中的廚房和人手,那便是大大不夠了!於是楊煥裕便下令,省城楊家所有的買賣全部歇業!隻要是拿楊家薪水的夥計,全部帶上能幹活的家屬,火速來府中聽差!每人工錢按當月三倍計算!
楊舉出生的時候,楊家在鎮上鬧過這麼一出。如今楊煥亭去了,又是和二十八年前如出一轍!也不見眾賓客中哭的便比笑的多了!看來生人和死人並沒什麼區別!日月星辰陰晴陽缺,一來一往的隻是目的地不同罷了!
這樣一來再加上鄰裏街坊的大力援助,這吃的問題也總算是解決了!就這麼個折騰法,楊舉要想好好的睡個覺,那在此時便無疑是個奢求了!好在人這個東西吧,說睡不著那便代表還是個不困!這人要真是困了的話,他媽在法場上也得先迷糊會兒了!
這日下午,連日苦熬的楊舉終於是再也撐不住了!跟二叔打了個招呼,便回到自己房間,吩咐妻子佩雲:“五個時辰內,天塌了也不許叫自己起床!”說罷便一把摟著佩雲倒頭酣睡了!
昏天黑地的也不知睡了多久,楊舉迷迷糊糊的就讓肚子給餓醒了!當楊舉的聽覺神經恢複工作後,屋外還是到處的一片喧嘩!楊舉努力的睜開朦朧的雙眼向窗外望去!見窗外依舊是一片夜色,院中那顆大桃樹的葉子,在月色的映襯之下,隨著微風一上一下的飄動,甚是怡人!
楊舉正準備動身起床,忽見桌邊有一黑影在那裏坐著。猛的還把楊舉給嚇了一跳!但一瞥之際已明白那是妻子佩雲了!
“佩雲。”聽到相公醒了喚自己,佩雲便立刻起身掌燈。稍事便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現在什麼時辰啊?”楊舉並沒有立刻起身,而是握著佩雲的手問道。
“現在是戌時,相公稍候我去吩咐備飯。”佩雲永遠是那樣的溫順與體貼。這幾年來,楊舉不斷的惦念著胭雨樓的花千嫣,隻後悔當初自個兒膽兒小,沒敢把她買了在外安個外室!但此刻在燈光下看著久未體貼的妻子,是那樣的賢淑端莊!楊舉忽然覺的,一個男人就該有個像佩雲這樣的正室在家裏守著。花千嫣那樣的小婊子,定不會如此本分賢淑的在家裏等著自己!萬一一個不小心給自己找了難看!回頭再親手殺了她事小,給家裏搞個敗興就麻煩了!看來爹當年給自己娶的這門媳婦,真是再好不過了!
想著就覺的好像是虧了妻子佩雲。便看著妻子道:“佩雲啊,我估摸著日後我這兵,怕也是沒法再當了!等回頭把咱家的這事兒都了了,我哪兒也不去了,好好在家陪著你過過日子。我都答應爹了,說日後定會帶著他老人家的孫子去看他!這話相公是說出去了,爹在時我便不敢騙他,這哄鬼的事兒便是更不能幹了!所以你要爭氣,給咱們楊家開枝散葉啊!否則回頭相公再買回一屋的女人,怕是要惹得我家佩雲生氣了!”
佩雲便是這樣的,你發脾氣她不會惱,你發笑逗她,他亦不會失了分寸跟你胡鬧!隻是款款的笑道:“相公你在家,那便一切都好!”
“我聽出來了,你是說責任在我而非你!等相公騰出手來好好收拾你!”楊舉逗完佩雲便起身下床,一來腹中無食餓的難受!二來老這麼躲著清閑,終究不是個辦法!畢竟現在的楊家是自己的了!
“相公,祁彪來過兩次了,估計現在還在外麵等著你呢!”佩雲在身後還是不緊不慢的款款道來。
“這小子能有個什麼打緊的正事兒,還不是見不著我閑的難受!”楊舉邊說邊在桌上找水喝。
佩雲走上前邊給楊舉倒水喝,邊道:“茶是熱的,相公小心燙著!”
楊舉端茶入口,發覺茶也不燙,溫度正宜。可見自己睡下,佩雲定是給自己換過不止一壺了!
楊舉放下茶盞道:“佩雲啊,這一覺睡下來整個人便精神多了,雖隻是一個多時辰,但便是大不一樣了!”
佩雲麵帶驚異的看著楊舉道:“相公,你自昨日酉時入睡,到現在已經是整整一晝夜了!可不是什麼一個時辰啊!”
聽佩雲這麼說,楊舉不禁暗自吃驚!一家夥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居然還渾然不覺!看來自己真是心力憔悴了!在戰場上跟鬼子玩兒命兒的時候,也不見得能困成個這樣!最難得的是自己身為楊家唯一的男丁孝子,二叔居然也心疼自己不來喚醒!看來爹的話是真沒錯,二叔親我絕不亞於己出!
楊舉不知道這一晝夜外麵怎麼樣了,但有二叔在定是無恙!不過還是立刻出房了。
“相公,你還沒穿戴孝衣孝帽呢!”佩雲見楊舉出屋,便立刻在後麵喊道。
“我先去趟廁所,回頭再穿!”楊舉邊說邊走了。
剛從廁所出來,便碰上祁彪走進自己的院子了。祁彪一見楊舉便道:“表哥你睡醒了。”
楊舉道:“你小子怎麼回事兒啊?看著我睡了一天一夜,也不進去把我給叫起來,不怕我一覺給睡過去啊!”
此時的祁彪與當年楊舉離家時已大不相同!那時還是一個身材單薄的弱質少年!如今四年未見,已長的身高體壯頗為健碩了!但在楊舉麵前,卻依稀還是當年那個跟在表哥身後,混吃混玩兒的懵懂少年一般。
“表哥,你誰啊?你是抗日英雄軍界奇才啊!我過去兩回了你還沒事兒呢!再說了,二叔吩咐了,誰也不許打擾你睡覺!違令者打!其實我都來兩回了,我倒不怕二叔打我,但嫂子擋著不讓我進去!你也知道,嫂子那人吧,在這家裏頭也就是對我大姨和大姨夫順從,不高興了連二叔都不願意搭理!你別看嫂子平日裏對你敬的跟菩薩似的!其實她也就是最敬著你了,別人兒,我還真沒看見她把誰放在眼裏呢!我哪兒敢惹她啊!”祁彪一口氣的看著楊舉道。
呦嗬,沒看出來我這媳婦還是這麼塊兒料啊!我還老擔心她性子柔弱,怕自己不在家,府裏有人欺負她呢!如此看來還是自己多慮了!楊舉邊想邊笑。突然又想,祁彪說的真沒錯,佩雲也還真是當菩薩的敬著自己!就說剛才自己喝的那杯茶吧,入口冷暖正好!自己還想是佩雲為了讓自己醒來便有可口之茶潤口,說不定已是換了兩壺了!可如今看來,這茶啊,換了二十壺還差不多!這老輩子裏頭伺候皇上,他也就是個這了吧!想著便覺的佩雲並不是好欺負,隻是太過把他這個相公給當回事兒了!
忽然想到祁彪找了自己兩趟。便問道:“你小子找我有事兒?”
祁彪忙道:“哎呀,這一見你倒把正事兒給忘了!有兩個人今天一早便進府拜祭大姨夫。拜祭完了便找下人說要見你,下人照二叔的吩咐回話說,你因悲父過度,故昨染風寒身體抱恙!正在內堂休息不便見客。但這倆人卻客氣的說,不知可否能在府中耽擱,一來緬懷楊老爺的豪邁偉績,二來願意等你身體好轉一見!到了下午,下人注意到這倆人還在府裏未走。看這麵孔吧也極為生疏,絕不是咱們鎮上的人!到門房一看拜帖,署名處隻寫著江湖後輩叩上!這下人怕是咱們楊家,往日在江湖上結下的仇家,趁老爺過世便來伺機生事!於是便報於我了。我看過兩人後,覺的兩人均麵相端正氣宇中和,不像是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之輩!遂去禮房查了兩人的奠禮。一看卻著實不簡單!除了壽緞壽布這些普通貨以外,居然還上了兩根金條的大禮!我一看兩人誠意拳拳不似懷有不軌企圖,便上前接待與二人。兩人在寒暄了幾句什麼大姨夫一生豪傑,造福地方的場麵話後,便說想見你一麵。我跟他們解釋過後,他們說不妨事,他們願意在府裏等候。隻是想等你醒了以後,勞煩我給同傳一聲,就說你結義大哥韓東哲,正在八百裏快騎向府裏趕來!他們則是你結義大哥韓東哲的朋友!”
聽到這兒,楊舉立刻抓住祁彪道:“小子誤事!你大嫂還能吃了你不成!不早點兒叫我!快引我去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