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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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醫院後,徑直來到了韓東哲所在的二零五病房。
李鯤對楊舉說:“手術中就給他輸過血了,我估計這差不多也就該醒了。”
楊舉說:“李兄,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是這麼想的,此人要真是我分析的那樣固然無所顧忌,但我想這麼大的事兒,怕是他不願意被太多的人知道。再說了,他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幹不了這事兒,八成他是個部隊的人。那麼出於什麼紀律上的考慮,我想他是要保密的。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或許他會對我說清楚。此事事關重大,他若執意不肯言明,說不得我也得把他交給軍方了!你看……”
李鯤點點頭說:“你的話有道理那我先走,等他醒了去一上樓對麵兒的那個屋找我,我還得給他做個檢查。”說完後李鯤對楊舉點點頭出去了。
楊舉走到韓東哲的床前,把他的一應物品都放到了他的床頭小櫃兒裏,準備放槍時想了一下,但還是把它放了進去。
楊舉坐在椅子上,看著躺在床上的韓東哲想,祁彪這兔崽子可算是逮著好東西了,他媽到這會兒還不回來!鬧的老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百般無聊之際,就聽見韓東哲那兒有動靜。楊舉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床邊,見韓東哲緊閉著雙目在搖腦袋,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嘴裏還哼哼的發出聲音。楊舉便立刻開門去找李鯤了。
李鯤聽說韓東哲醒了也很激動,於是叫上一名護士連忙去看。
李鯤用聽診器給韓東哲檢查過後,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對護士說:“給他掛上液體消炎。”又對楊舉說:“他就要醒了,他現在這樣是麻藥消失後的正常反應。說的簡單點就是疼的直哼哼!你不必擔心”
李鯤等著護士給韓東哲掛上消炎液體輸液後,吩咐護士道:“你留在這兒隨時觀察著情況。病人失血過多,等醒了後多給他喂點水喝。還有就是操心著點兒液體,別出了狀況!”安排完後看了一下楊舉便回去了。
李鯤剛出門祁彪便回來了。一進門就對楊舉說:“人怎麼樣了表哥?”
楊舉還沒說話就見護士回過頭,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噓,示意祁彪安靜。楊舉心想有那麼嚴重嗎!一個玩兒槍殺人的主兒,還怕給吵著了怎麼的!
祁彪見人家護士不讓自己說話,於是就慢慢的走到楊舉身邊看著表哥,意思還是怎麼樣了?
楊舉拽著祁彪坐到牆邊的椅子上小聲說:“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了,這不就等著他醒呢。
話音剛落,就見那個護士又回過頭來對著楊舉噓。緊皺著眉頭拿眼睛瞪著楊舉,一臉的厭煩。
“再他媽噓一次老子就摔你個賤貨!”楊舉這猛的一聲吼,嚇的這護士渾身一哆嗦,差點兒沒跪下!
楊舉脾氣是不大好,但也絕不至於隨便跟人發火。躺在床上的韓東哲到底是個什麼人,自己今天幹的事兒是對是錯,這還都困擾著楊舉。再加上今天畢竟是生平第一次殺人!而且還一連殺了兩個!難免心緒不寧。主要的原因是楊舉最討厭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小角色裝腔作勢了!這二十幾年來,除了親爹楊煥亭和二叔以外,還從來沒人敢訓呼他呢!
這小護士顯然是在這洋醫院裏,對著病人和家屬威風慣了!沒想到一個病人家屬還敢罵她!心中疑惑:你的人在我們手裏,難道你就不怕我報複你,折騰你們病人?驚恐之餘又下不了台,於是轉身就要走人。
“你敢走出這個門,我就讓你走不進你家的門!”楊舉坐在椅子上看著氣的要走的護士,一字一句的說。
那個護士聽楊舉這麼說,便走是不敢走了,這不走吧臉又沒地方擱!於是就站在那裏不動。一副本來挺漂亮的小臉兒,愣是給氣的發了紫!估計自打她在這洋醫院上班兒以來,隻有病人和家屬巴結她的份兒,還沒見過鬧她的呢!
楊舉見一個小女人還死要麵子在那兒硬撐著!於是伸手入懷,從槍套裏把槍拔了出來,用槍口對著她向病床一晃。
這女人明白自己今天算是開了眼,碰上真厲害的主了!見楊舉連這玩意兒都亮出來了,嚇的馬上就顧不上臉了,立刻跑著回到了韓東哲的床前,也是她應該在的工作崗位上。
看著雙肩頻頻顫抖的小護士,楊舉覺的自己今天脾氣是大了點兒。覺的這麼個鬧法挺沒意思的,好像倒是侮辱了自己似地!畢竟自己跟一個窮光蛋小護士,他從根本上講那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妄讀了那麼多聖賢書,現在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聖賢,倒他媽像個土匪!
這麼想著就把槍收起來了,可這一嗓子卻把韓東哲給叫喚醒了!
這挨了罵的護士見韓東哲醒了,於是連忙走到桌旁,去給他按李醫生的交代倒水。倒上水後小心的用手背放在杯壁上試溫度,又用嘴吹了好幾下,才一隻胳膊摟起韓東哲的脖子,把他身子抬高。另外一隻手謹慎的拿著杯子往韓東哲的嘴裏喂水。那感覺就跟伺候皇上似地!就算現在南丁格爾在場,怕是也要自愧不如了!
半天工夫這一杯水才算喂完,護士輕輕的把韓東哲的腦袋放在枕頭上,立刻又去倒了一杯水,從新開始她白衣天使般的溫柔。
楊舉見兩杯水下肚,估摸著也差不多了,於是站起來走到床邊,從兜裏掏出來一塊兒銀元遞在女護士的麵前,看著她說:“這是對你工作認真細致的獎賞,收下!”
當時博愛醫院裏的一個護士,一個月的薪水為銀元一塊,另銅元一百一十枚。也就是不到一塊半銀元吧!
這護士見楊舉把一塊兒白花花的銀元遞到了自己的麵前,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見過給小錢兒的,可沒見過給這麼多的!這罵完人再給賞錢的,就更沒見過了!喜的是這一塊兒銀元,那可就是差不多自己辛苦一個月的薪水啊!
這護士表情複雜的接過楊舉的銀元,便低頭給楊舉鞠了身子致謝。本來這呲打病人和家屬,就是護士們為了向家屬訛錢的慣用手段!可今天這一塊銀元,卻是用心嗬護病人換來的!反而找碴鬧事兒卻挨了罵!不知今天這事兒,能否讓此女今後學會看人下菜!
楊舉看著他說:“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兒再叫你。
護士出門後楊舉看著表弟說:“你也出去等我。”
表弟顯然很疑惑表哥為什麼要讓自己出去,但還是聽話的出去了。
楊舉看著表弟出去把門關住後,才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韓東哲。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這裏是太原城?”韓東哲說話時嘴都沒敢張太大,傷口的劇痛顯然很強烈。
楊舉點點頭不溫不火的說:“應該說是救人救到底吧。”楊舉現在也搞不清該用什麼態度來對韓東哲。
韓東哲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就明白東西肯定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但想楊舉未必識得日文密函,或許並不清楚內情。於是主動對楊舉說:“不用這樣我們是朋友。”
“朋友和敵人可差的不遠,我能救你兩次,但我要殺你一次就夠了!你最好能跟我說清楚,並且讓我相信你的話!”楊舉還是不溫不火的說道,隻是盯著韓東哲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東西呢?”韓東哲並沒有回答楊舉的疑問,而是先關心東西的所在。其實聽楊舉這麼一說,韓東哲也頗感驚異!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公子模樣的人,居然能識懂日文!但看他現在的態度,顯然是已明悉密函內容,且對自己心生誤會!
楊舉從懷裏拿出那封密令,在韓東哲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後扔到了韓東哲的身上。
“快收起來,我現在渾身上下連件兒衣裳都沒有,你讓我放在哪兒?這個東西非同小可趕快收好!在我痊愈前,你要替我把它保管好!”韓東哲不便移動身體,但還是抬起脖子瞪著楊舉說。
楊舉也沒想到韓東哲是個這態度,他想這事兒應該是沒必要再問了,一口標準的河北保定話,這個日本人可學不了。就現在這韓東哲的口氣,那也不像是個漢奸該說的話。其實照韓東哲對自己的這個信任,明顯是把自己當做過命的朋友了!按說是朋友的話就不該再問下去了,可那邊兒李鯤還在那兒等信兒呢。自己既然答應了人家,就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於是楊舉便把密令收回懷裏,把韓東哲的杯子往裏推了推,坐在他的床上看著他說:“不是我不相信你,此事關係重大,我不能糊裏糊塗的交你這個朋友!”
韓東哲閉上眼睛點著頭說:“明白,應該的。”說完睜開眼睛看著楊舉說:“我先問你,樹林裏的那兩具屍體處理了沒有?”
楊舉說:“就忙著救你了,哪有工夫幹那個啊!”
韓東哲不安的說:“先前我沒想到我會不支暈倒,但現在看這情況,一時半會兒的怕我是走不了了。所以現在必須得馬上處理了那兩具屍體,以免殺手聞著味兒找進城裏來!那樣也會連累到你!”
楊舉想了想也有道理,於是走到門口開門兒把表弟叫了進來。“你現在去咱們號裏,跟二叔說我在城外樹林子裏殺了兩個人,讓二叔找人給我把屍體處理一下。”
表弟聽完後轉身就走。“回來!跟二叔說殺的是兩個日本特務,叫他老人家別著急上火!詳細的情況等我回去了自會向他稟明。你不要跟著去現場了,把確切地方告訴二叔就行了,辦完了就回來找我。去吧!”
楊舉關上門後又回來坐到了韓東哲的床上說:“現在能說了?”
韓東哲看著楊舉說:“你知道誰是張作霖元帥嗎?”
楊舉笑道:“知道,一個不願意賣國求榮,寧願被蔣介石的北伐軍幹掉,也不願意跟日本人合作的大土匪!”
“好!兄弟你小小年紀竟有此見識,足見兄弟你絕非池中之物啊!”韓東哲說完後由於情緒激動牽著了傷口,顯的很疼痛。
“那我再問你,東北沒了張大帥會怎麼樣?”韓東哲不顧傷口疼痛,繼續激動的問楊舉。
“東北沒了張大帥,日本人打進來就是早晚的事兒了!”其實這些關於局勢的問題,楊舉從報紙上和二叔那裏了解到後,就經常推敲思考,隻是長久以來無人一敘罷了。如今聽韓東哲問起,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自己心裏的一些看法,跟韓東哲一一探討印證了起來。
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越說越覺的相見恨晚,大有識英雄重英雄,兮兮相惜的感覺!不知不覺的倆人就足足聊了兩個時辰,直到天色暗了下來也渾然不覺。楊舉記著李鯤的話,還招呼韓東哲喝了兩次水。隻是說的興起的韓東哲卻總嫌打斷說話不爽。中間楊舉在找剛才那個挨罵的護士換液體時,那個護士的態度出奇的好!楊舉想,隻要你能把我這個朋友給伺候好了,回頭我再賞你幾塊兒大洋又如何!比起在胭雨樓的花銷來說,總還是很便宜的。敏銳的楊舉還注意到,中間李鯤曾兩次假裝路過,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裏麵兒看。楊舉都對他點頭示意沒事兒不必打擾。楊舉想,這李鯤一定是等的著急了,又或許是怕自己別中了韓東哲這個“日本鬼子”的暗算!韓東哲卻不知此層含義,故並未發覺不適。楊舉一便聽韓東哲給他講事情經過,一邊兒與其交換看法,但心裏還在掛念著表弟祁彪。按說他早就該回來了,如何此時還未見人影?難不成是遇到了麻煩!正值掛念之際,韓東哲也把事情的經過說完了。於是楊舉便拿出懷表看時間。
“兄弟若要有事在身不妨先去,我在這裏一個人無妨。”韓東哲看出楊舉心裏有事兒,於是說道。
“哦,也沒什麼,就是我那前去辦事兒的表弟一去不回,教人好生掛念!”楊舉說著就看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
“那我先去尋他,咱們回頭再聊。”楊舉這麼一說,韓東哲才想起這事兒來,於是催著楊舉先去尋人。
楊舉本來沒覺的殺兩個日本人有多麻煩,剛才聽得韓東哲講道,他如何九死一生的才從日本特工的追殺中跑到這裏,不禁也為韓東哲的安全擔心,怕日本特工真會聞著味兒追到這裏來。但自己與表弟的關係甚好,且表弟今年才年滿十七歲,說來還是個孩子而已。若是出個什麼意外把他給折了進去!那可就對哪方麵來說都無法交代了!於是便打開床頭小櫃,把韓東哲的手槍拿了出來,取出彈夾替他把子彈壓滿了後,裝夾入槍並交到他手裏說:“韓兄你把槍放在被子裏以便不時之需,我去商號裏尋尋表弟,去去就回。”說完便起身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