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往生
    沒人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蘇陌離隻覺得昏昏沉沉，就那麼一頭栽倒在男人懷中，強大的壓迫感從四麵傳來，迷離之中，蘇陌離對上了那雙赤紅的眼。
    寫滿了憤怒，與不甘。
    蘇陌離的心“咯噔”一滯，來不及思考，已經失去了意識。
    那雙魔瞳——非人的赤紅血瞳，已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將陣法的層層藍光掩蓋。
    男人的聲音比之過去更為霸道肆意。
    “流焰！你既然這麼愛耍手段，本座便要你親眼看著自己的苦心經營徹底破產！”
    ……
    全身乏力不堪，蘇陌離的手指有了幾分力氣，輕輕動了動，疲憊的眼睜開，一時適應不了光線，又闔了起來。
    怎麼回事？蘇陌離腦中混沌一片，他們不是被困在陣法之中，等待魂飛魄散共赴黃泉嗎？怎麼到了這陌生的地方？陽光？這裏是外麵？還是，死後的世界？
    “恩……逸？逸？”
    稍作休整，蘇陌離艱難地從地上怕了起來，一個機靈，突然想起應該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逸？逸，你在哪裏？”
    蘇陌離慌了。
    他想依靠的人，去了哪裏？
    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洛逸，他想不到其他的依靠。
    蘇陌離凝神細聽，耳畔傳來潺潺流水聲，抱著一絲希望，他順著水流的方向走去。當初在龍泉穀時，他們也找不到方向，此時，興許洛逸又是去打探地形了。
    “逸！”
    天哪，他看見了什麼！那渾身浴血的人，是誰！
    蘇陌離一個箭步，已衝到了那人身邊，他的胸膛裸露，還有些水漬，大概是剛才正用清水洗滌傷口，可一時體力不支，又昏死了過去。
    蘇陌離小心翼翼地拖下外衣，撕下一塊布，沾上水，將男人的頭顱置於自己的雙腿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著身子，動作輕柔認真，似是生怕將男人吵醒。
    他不知道洛逸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看見這人這樣，他會難過，會心痛。
    向來無情無欲的蘇陌離竟也擔心起別人的生命？換作十年前，蘇陌離是絕計不會相信的，可如今，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他會恐懼，心裏，有了惦記的人。
    懷中的人身體輕微挪動，蘇陌離立即看向懷裏，直到那人睜開朦朧的眼。
    “唔……陌離？”不怎麼確定，男人伸手擋住烈日的曝曬，“這裏是哪裏？”
    “不知道。”蘇陌離如實答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兩人此刻是活著還是死了。
    “也許是死後的世界。”蘇陌離補充道。
    其實，死了也沒什麼不好，如果還能像現在這樣，有這個人在身邊的話。
    這裏，沒有站亂，沒有責任，沒有阻撓。不用去擔憂天下萬民，不用顧慮世俗眼光，他們隻要想著自己，想著對方，能過得無憂無慮。
    人死了，總比活著輕鬆。
    蘇陌離眼神暗淡，心緒不定。
    似乎是猜出了蘇陌離的心思，男人用仍舊沙啞的嗓子說道：“別那麼悲觀，也許隻是處世外桃源，就像你小時候呆過的那裏那樣。”
    “小時候……”
    想起從前，蘇陌離的心定了不少。
    “是啊，小時候的山穀裏也長滿了鮮花，每個季節，似乎都不曾變過，有蝴蝶嬉戲，群蜂采蜜，在陽光下斑駁的樹影……”回憶著，他說道，“那時候的生活，我以為自己都快忘了，結果，還是忘不掉。”
    “別多想了。”
    “真的是逆天嗎？我們在一起，真的天理不容嗎？”
    “陌離……”
    “我倦了。”
    說著，蘇陌離側身躺倒在男人身邊，頭搭在男人半跪著的雙腿上，閉上眼。
    “我們究竟是死是活？”他喃語道，“若是僥幸活了，讓我好好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洛逸笑著揉搓他的臉頰，蒼白的臉恢複了些許血色。
    他沒說的是，他知道，他們還活著。
    那突然爆發的力量，將兩人送來了這片未知的空間，而他們，卻是實實在在存活在這世上的人，這一點，無可爭辯。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的力量純度竟提高了許多，比之過去，強上好幾倍，雖然，還不足以麵對那個人，但再次交鋒，他卻有十足的把握順利逃脫。
    他們本該死去的。
    如同蘖槃一般，本該得以往生的他們活了下來，得到這短暫的溫馨，等夢醒了，又要去麵對連綿站亂，無情的鮮血劍影。
    吻上蘇陌離的側臉，若是可以，他寧願代替愛人承受這樣的命運。
    既然命運不可逆，就讓他們好好享受這一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