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織夢 第二十六章 陰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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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石門緩緩洞開,一股潮濕的陰風撲麵而來,靜香暗中吸了口冷氣,隱隱感覺到指尖有著不受控製的輕微顫抖。
她以為對一個人恨到極致,便會無所畏懼,然而當死亡之淵突然出現在腳下時,她還是會驚怯的後退。
右手習慣性地摸上袖中的軟劍,仿佛這樣便可以牟取到點滴的心安。當她終於抬腳踏上第一級石階,四周頓時陷入了與世隔絕的寧靜,隻餘耳邊風聲依舊鶴唳。
她沿著盤旋而上的石階一步步往上走,看著腳下一塊塊巨大而平整的烏石在雨夜中折射出輕微的幽冥光澤,就像是走在一條通往彼岸的魂路,就在她滋生出永遠走不到頭的錯覺時,眼前突然一亮。
雲霽雨疏,一道月光穿透碧玉鑲嵌的天窗灑入天台,落到那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女子身上,靜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存在。
她隻是安靜地站著,渺遠的姿態如一痕冰月,眼中無聲無痕的憂傷,在淹沒了身邊所有的同時,也吞沒了自己。她便這樣駐足在這樣寂寥深秋中,望著高遠的天,在瓊瑤碧閣中遺落無數繁華玉影。
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來自何方,為什麼會出現在天闕王宮,為姬萱訓練出一批又一批的殺手與死士,為這亂世添上一筆並不唯美的血色。一切的一切,從她建立玄冥閣開始,便是一個不解之謎。
姬萱此時正背對著靜香而立,聽到腳步聲緩慢地轉過身,隨著她眼波一轉,靜香隻覺有一道長電直掠心間,幾乎是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借著行禮的動作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慌亂:“太後召奴婢來有什麼吩咐?”
一聲不冷不熱的輕笑,姬萱悠悠細了眉眼,“你此刻看起來似乎很怕哀家啊!怎麼,哀家是有三頭六臂,還是你做賊心虛,怕哀家揭穿了你不成?”
靜香交握的雙手下意識地握緊,一抹流光炫過手腕,隨即沒入進飄垂的長袖之下,她定了定神,道:“太後的所交代的事情,奴婢都有去實行,實在不明白奴婢做錯了什麼。”
姬萱目光在身前那隨風搖擺的衣袖間停留片刻,唇角渲開一抹清厲淡笑:“既然如此,起來說話吧!”
“謝太後。”靜香緩緩起身,趁機悄悄打量著她的臉色。麵前的姬萱雖已是黃花年紀,媚顏妍韻卻仍不減當然。聽她呼吸平穩,麵色如常,沒有絲毫中毒的異狀。來的途中她就從紅蓮那旁敲側擊到,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每日在太後的檀香中下了追魂香,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不由將目光對準連鏡,難道是他暗中為姬萱解了毒不成?
對靜香的一舉一動,連鏡何其精明,幾乎全部看在眼裏,他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輕輕一笑,三分奸猾伴隨著七分神秘,愈發叫人看不明白。
靜香眼眸淡垂,突然察覺自己所在之處,乃是逾百丈的高台,畢竟這人被困在占星台這麼多年,如若真有通天徹地的本事,早就設法逃了出去。
便在她沉默的片刻,姬萱忽而笑意一滯,鳳眸細挑,冷徹之意漸起,“靜香,你跟在哀家身邊有多少年了?”
“十二年。”靜香如實回答。
“原來已經過了十二年了啊!哀家記得你初進宮時才八歲。”姬萱長歎一聲,牽起嘴角一抹冷笑:“八歲的孩子能懂什麼?哀家一直這麼認為,現在看來是哀家錯了。你父親永樂侯當年舉兵造反,兵敗後被哀家斬於玄武門,墨氏一族盡數被處死,哀家獨獨沒有殺你,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奴婢不知。”靜香埋頭回答,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就是這雙手親手埋葬了墨氏一百二十六口人的屍體。冷雨飄在臉上,一如這十二年的漫長黑暗,絲絲縷縷纏繞肌膚。她壓抑住喉間的低吼,卻還是控製不住劇烈顫抖的身體。
“那今日哀家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那勾魂奪魄的鳳眸中紛飛的盡是嘲弄與不屑,“想要殺哀家的人多如過江之卿,但哀家至今屹立不倒,那是因為哀家夠狠,夠絕!”
四周靜寂無聲,當眾人以為一切已經結束的時候,姬萱的聲音又緩慢地揚起:“你恨嗎?”
恨!怎能不恨?可即使是心中百味翻湧,靜香還是低聲恭謹地回答:“奴婢的命是太後所賜,活到如今,已經失去恨的資格。”
“你若真明白便好。”姬萱輕笑一聲,抬手虛扶。
靜香方要起身,心中警兆頓生,眼前紅衣飄飛,一雙白玉般的素手直探她的袖內,她大吃一驚,正準備側身閃躲,卻不經意間瞥見青禾焦急的神色,她若有所悟,瞬間恢複應有的冷靜,‘嘭’一聲又跪回地上,急道:“太後饒命。”
姬萱睨她一眼,冷冷道:“慌什麼?哀家又沒說要殺你。更何況,你可是哀家苦心栽培的接班人。”
靜香眉心一攏,正分析她這話的深意,姬萱陰冷的目光已經掃視過來,“你跟隨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如果哀家讓皇上封你為後,你可願意?”
靜香心下詫異,腦海中又漸漸浮現出那抹俊逸風流的身影,想他承於天命,卻受製於人。沒有人知道,被世人所嘲笑,所唾棄的寒帝,獨立在萬人之中,卻依舊堅韌不屈。他的身邊無數人來了又去,卻從沒有人從像她一樣離他那麼近。靜香僵立在原地,眸中現出複雜的神情,“奴婢出生卑微,不敢有非份之想?”
姬萱目光一厲,眉間極快地掠過一抹殺意:“你隻是不敢,卻不是不想,哀家說的對麼?”
靜香與她目光一觸,心頭微震,立刻低下頭,“奴婢不敢有這種念頭!”
“哼!你是當真不敢,還是故意演戲給哀家看?”姬萱話鋒突轉,將握在手中的琉璃盞狠狠摔在地上,又將案上剩餘的瓷器一一拂落在地,道:“你若說哀家冤枉了你,你就跪在上麵證明給哀家看,你對哀家有多麼忠心耿耿!”
連鏡這一生除了占卜,唯一的嗜好便是喝茶,此刻看著淌一地的茶水與碎瓷,也料不準姬萱是不是故意借機給他一記下馬威,眼看著隻有他手中的琉璃盞仍舊完好無損,而茶已喝完,他端著空杯坐在那裏,甚是尷尬。
牆根,一簇冷焰兀自跳動,淩亂了地上糾纏的倒影。
靜香麵不改色地跪爬上那些支離破碎的瓷片,鮮血自雙膝間蜿蜒而出,她始終連一絲眉頭也沒有皺過,唇邊那縷淡笑竟也染上了那人優雅的味道。
姬萱見狀,驟然發作,欺身向前:“好啊!好啊!枉哀家這麼信任你,你居然敢背叛哀家,你若不跪,哀家反而會相信你,你既然肯會他去死,哀家就成全了你。”她搖手一招,“紅蓮,把她給我關進天牢,由遲將軍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