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翊文的情況似乎不容樂觀，天一亮樓胤煊就決定帶他回去，當然，他也要上官子弋跟他回去。
    “我不回京城。”
    “子弋……你說不再計較，而我也會安置好映雪。”
    “……煊，你告訴我，映雪她為什麼會這麼恨我？”
    “她……我跟你心意相通那晚，她被人擄劫……我沒能找到她，她認為是你下的手，可我知道不是你。”
    “……可還是因我牽連，我想，如果我們從來都不相識，或許這麼多事都不會發生……”
    “子弋！你怎可否認我們的相識，如果沒有，不，不，沒有如果！”
    “煊，我不知道映雪姑娘發生什麼事，但都是因我而起……”這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是李炎諡的報複，還是當初他妄想與之相守，都是因他而起。
    “你這麼說是想逃離我是不是！你還沒有原諒我是不是！”樓胤煊眼睛有些發紅。
    這讓子弋想到樓翊文那滲人的眼睛，抖了抖雞皮疙瘩，不想看到樓胤煊這麼失控的表情，轉過了臉。
    “我……不要放手。”這一聲說的太無力，樓胤煊沒有了以前的強勢，有的隻是哀求。
    子弋緊抿著唇，良久才說：“樓翊文入魔可大可小，還是盡早解決比較好，而我……我想去周遊四海，以前都沒有這個機會……”
    樓胤煊臉色複雜，印象中隻有子弋追著他跑的時候，那段時間那誠摯熾熱的眼神總刺得他耀眼，原來他還從來沒有好好陪著子弋一起看過這大好江山的湖光山色。
    一時間兩人皆沉默，而床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隻是血紅不複存在，隻留下一絲陰狠，一躍而起。
    子弋跟樓胤煊兩人雙雙朝床看去，在對上那滿是深沉殺意的眸子都不由戒備起來，哪知床上之人露齒一笑。
    “你們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看起來真好笑。”
    跟預想的有些差別，兩人皆是一愣。
    “你沒事了麼？”子弋稍稍放鬆了一下問。
    “我從來都沒事。”
    “翊文，你以為我們都是瞎子不成。”
    “哥……我說過我的事情，你不要過於插手，不然後悔的是你。”
    “嗬，翊文，我不想管你，不管你是與整個朝廷為敵，還是……不過血緣這種東西難以斬斷，你有困難可隨時回來，還有，福雨他……”
    “我知道……上官子弋，我有話與你單獨說。”
    樓胤煊沒說什麼，隻是擺擺手，徑自走了出去，在門前老樹下，抬頭看著那朦朧月色。
    屋內——
    “你是否決意趟入江湖這個渾水？”
    “我……隻是想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嗬，價值麼，誰不是在找……你該知道江湖大勢分局了吧。”
    “恩……樓翊文，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湖凶險，尤其是現在的江湖，若是現在趟進去了，再抽身就難……”
    “這……算是朋友的忠告？”子弋想笑，可是當他瞥見樓翊文臉上一派高深的樣子，扯起的弧度就這麼僵在了那邊，他隱隱覺得樓翊文話中有話，又好像在預示什麼……總之不像是好的預兆。
    半晌兩人沒說話，最後打破沉寂的是樓翊文，他未留隻字片語，就飛身跳上窗柩離開。
    子弋對著冷風拍打的窗戶呆愣了一會，才收回目光慢慢踱到門口，打開了門。
    “你們談好了？”
    “恩，他走了。”
    樓胤煊聽聞皺起了眉頭，隨即臉色沉重的對子弋說：“無論怎樣，不要去豫州，我去把他追回來。”
    “為什麼！”
    “我不想你趟入這個渾水，我解決了事情會來找你。”
    “樓胤煊，你總是走得太快。”子弋輕笑。
    “什麼？”
    “不，沒什麼，隻是我答應一個朋友一定會去豫州，所以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我知道你前麵那句想說什麼，但是相信我，等這件事解決了我……”
    “你怎樣都不是我能要求的。”
    “子弋……”
    “煊，我愛你呢，但是我不想再看著你的背影了，我累了，我今年二十四，卻覺得好像已年過古稀……我把我們的緣分交給老天決定，如果我們指尖的那根紅線未斷……”
    “我樓胤煊從不信命，你累了就由我追著你，直到你肯原諒的那天。”
    子弋被這句堅定的話怔住了，眼睛直直地看著樓胤煊臉上認真的表情，片刻沒有言語。
    “快午膳了，我去煮飯。”
    “好……”
    不同的地點，同樣的情景，卻不同心情。
    樓胤煊站在門口，看著子弋忙碌，那微跛的腳，還有那寬闊的背，以及那帶著落寞的背影，一一入眼，說不出的痛。
    “好了，可以吃了。”
    在樓胤煊愣神神遊的時候，子弋弄好了一切。
    席間，兩人吃的異常沉默，沒有人開口，像是在慢慢品味這相處的寧靜氣氛。
    “吃完，我就趕路去豫州。”
    “你真的非去不可？”
    “是。”
    “那我跟你一起走。”
    “也許我們不同路，你還要找回樓翊文不是嗎？”
    “你要去哪？”
    “禦蟄門。”
    “……好，那就一起到豫州城，我到時候會先去一趟生死門，隨後去找你。”
    “恩……”
    於是吃過飯後，子弋便跛著腳與樓胤煊同行去豫州。
    今天是個好天，空氣中寒冷的分子未散，陽光灑下卻倍感溫暖。
    趕了一個半時辰的路，子弋額上頻頻冒汗，腿開始有些不聽使喚，又開始輕微泛疼，看了看前麵很長的路，他還是忍了下來。
    而旁邊的樓胤煊發現了子弋的情況，停下了腳步。
    “子弋，先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盡量在天黑前到達下個城鎮。”
    “時間還早，你的腿……”
    子弋一頓，神色有些黯然，而後又爽朗一笑。
    “沒關係，我堅持的住，走吧。”
    “別胡鬧了。”樓胤煊一把抓住子弋的胳膊。
    “你放手！”
    “你明明都痛的冷汗直流了，為什麼還如此逞強！”
    “我沒有逞強，我還可以走。”
    話才說完，子弋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被樓胤煊抱在懷裏了，像抱公主那樣，這個認知讓他微紅了臉龐，隨即才掙紮起來。
    “你放我下來！樓胤煊，我不是殘廢！”
    吼完，子弋也一陣後悔，這看起來好像他很在意自己瘸腿的樣子，然後抬頭看樓胤煊，卻發現他的臉色也不甚好看，於是偃旗息鼓，不再掙動，隻撇開了臉。
    樓胤煊放下了子弋，讓他靠著樹坐下來休息，不發一言地越過樹叢，霎那間便沒了身影。
    又是一個背影，永遠地抓不住，子弋從伸開的五指中感覺不到任何樓胤煊的氣息，頹然歎了口氣，接踵而來的是腿上那刺骨的疼痛，還好不是很明顯，隻是趕路過多有些支撐不來。看了看荒無人煙的樹林，他決定先休息下再上路。
    正當子弋要練習烈焰心法以忘卻那尖銳的疼痛之時，樓胤煊又飛落在子弋的跟前，還有馬的嘶鳴聲。
    去而複返的人臉色依舊沉著，子弋卻是滿心的溫暖，因為樓胤煊沒有拋下他，還還知道當他落在自己跟前的時候，心裏湧現而出的那種喜悅，就是等待許久未見的愛人歸來的感覺。
    “子弋，我不會再放開你了。”樓胤煊低下身子緊緊擁著子弋。
    這一次子弋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聽著樓胤煊的心跳，默默地對自己說著：最後一次，再貪戀一下這樣的溫暖。
    之後兩人同乘一騎，幽幽地朝著豫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