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  第28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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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幫他,難道要君爺您來嗎?”眉梢輕挑,一股子譏諷之味。
    君卿用食指摩挲著虎口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口中雖苦,卻有一股堵不住的疼惜一遍遍撞擊著心房,廟裏那破了邊的蒲團,頹敗的粉牆,被撕裂了的幔帳還有那扇掉了漆的木門,名動天下的“上邪公子”居然會住在破廟裏,傳出去非笑死人,不知道的一定以為是在聽笑話吧?可是這人卻真真用了自己去還別人的,五百年前的不夠,還要去還五百年後的,就算是以德報怨也不必如此辛苦吧?
    合歡,你當真這麼愛榮靖嗎?愛到連他死後的事情都要照料到。
    再見到榮安時,憨秀才手裏已提了串小魚。瘦黃的臉蛋被凍得通紅,卻絲毫掩蓋不了那股子興奮勁兒,他對著坐在桌堂上的兩人抖了抖自己的戰利品,道:“兩位公子,這下我們能吃到新鮮的啦!”
    合歡點了點頭,露出和善的笑容,君卿卻很想踹榮安一腳罵他“有辱家門”,可畢竟是自己不對,也隻能硬著頭皮扯了扯嘴角,然後挨近合歡耳語道:“你當真要在這裏吃?”
    “是呀,每年都是這樣的。”
    小君爺再次掃了一眼整間屋子,雖然破舊但收拾得卻也像模像樣,隻是·····
    “這些魚可能是他準備過冬的。”
    看著越說底氣越不足的小君爺,合歡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沒關係,那些銀子夠他吃一年的了,而且你若不吃,那下次來用什麼理由?”
    對上一旁收拾魚身的榮安,那副認真得要命的摸樣讓小君爺心頭發顫,合歡撅著嘴指了指他道:“喏,人家幹得多認真,你不去和他說說話?好歹這也是你的子孫。”
    頂著一副極其無奈的眉眼,小君爺挪著身子在榮安身旁蹲下,捂著鼻子忍受著一股子腥臭味,幾乎是一句話皺一下眉頭,隻是腳步分毫未動,惹得榮安一陣苦笑。
    合歡見兩人攀談得還算合來,便披了君卿那件大氅推開門走了出去,直到濃厚的鮮香味傳遍了大半個麗湖才遲遲歸來。
    君卿伸手替他接過大氅,見合歡的臉色比早上時還要蒼白許多,憂心忡忡的問哪裏不舒服。合歡對他擺了擺手,小君爺便再沒有多嘴隻當是凍著了,恰好榮安也擺了碗筷招待兩人入座,早就被這鮮美的魚湯引得直咽口水,急忙拉著合歡的手湊過去,狼一般的兩眼放光。
    飯食吃得很快,三個人一碗魚湯,一盤青菜,幾塊石頭饃饃,湊湊合合的也就這麼過了去,倒是話聊了不少,君卿最關心的還是榮安的家人,也對他提了榮靖,可五百年間朝代都換了不知幾十個,就算是榮安有心,一路上傳下來似乎也沒有多少可以說的。倒是合歡,君卿從沒見他話這麼多過,先是問榮安明年準不準備考舉,又問生活得如何,說著說著就談到了婚嫁上,君卿也好奇,榮安雖然不大但也是二十四五的人,按理說早應該成家了。被問到親事,憨厚的秀才紅了臉,撓撓自己的發間解釋著其實早以有相好的,隻是自己功未成名未就,不好意思去提親。
    這可急壞了小君爺,一拍大腿便豪氣衝天道:“說!你想做什麼官?要多少財產?本君爺統統許給你!”
    這可嚇壞了一貫老實巴交的榮安,直勾勾的望著君卿,過會兒後又去看合歡,合歡還是含著笑,手下卻狠狠將君卿的大腿掐出一塊紫淤,對著榮安問道:“到底是哪家姑娘有如此厚福?”
    三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聊天上,不覺間屋外已飄起了雪片,鵝毛般輕盈,鋪得遍地都是,合歡拒了榮安一再相送的紙傘,拉著君卿道了謝便匆匆離開了那間小茅屋。
    雪落枝頭漸漸堆積成一塊鬆糕的樣式,軟皮靴底下“咯吱咯吱”的響聲回蕩在空靜的湖畔邊,仿佛整個天下都再無其他,隻有相互牽著的掌心還在不斷交換著熱度。
    “喜歡什麼不好非要喜歡一個花娘!”
    小君爺的口氣中溢滿了老子對兒子般的不滿,合歡抿嘴不語,隻是看著腳底下被兩人踩出的一深一淺的腳印。
    很多事也許當時聽來隻當是無聊,但若真放到了自己身邊,怕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君卿還記得那日裏同老鴇談論西城邊秀才的事情。又窮又酸的秀才攢了多少盤纏才夠逛一次窯子,偏偏就遇上了那坐在門檻上哭泣的花娘,螓首蛾眉,腰肢纖婉動人,花娘那埋在發鬢裏的彩珠晃得秀才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待到美人含著一雙沁水秋眸去望他時,手足無措的秀才慌了神,笨拙的解釋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最後一個音節吐出,尷尬得再無人接話。
    夜半月升,雲影淡開,秀才彎下了腰伸手拭去了一張俏臉上的珠淚,淡淡一聲歎息:“有什麼苦是過不了的,莫要難為自己才好。”隨後一抹豔紅的唇角彎了起來,兩人相視而笑。
    “其實····”走在身畔的合歡頓了頓聲,再開口時的話語仿佛繞上了千萬絲感慨:“有那麼一個人,笨笨的,在你不高興的時候不知該如何安慰你,隻會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用拙劣的言語逗你開心,也挺好。”
    一句不帶半點韻味的“挺好”道得小君爺心都顫了。他握緊了合歡的手,如同是在許諾一個不為人知的約定。
    “知道我為什麼不要傘嗎?”
    合歡反握住了小君爺,仰起臉時一改方才的陰霾衝他燦然一笑。
    “不是因為他隻有一把傘所以你不忍心拿?”
    君卿傻傻的對向他,在那汪的黑瞳中,他清楚的尋到了自己的倒映。
    “才不是。”合歡俏皮的對他吐了吐舌頭,腦袋歪向一邊,輕輕靠在了君卿的肩頭:“我是在想啊,如果我們就這樣不打傘的走下去,讓雪花落在頭頂上,是不是就像已經走到了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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