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蜉蝣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力氣攀附著繩索離開。
    左手左腳上的傷本就奇痛無比，再上幾次藥下來，他可不想承認，好幾次自己痛得快暈過去。
    而今麵前的繩索是唯一出路，可他手腳痛的快要麻木，萬一攀爬過程中一個恍惚，掉下去，被那些腥臭的東西裹著，可就真是“粉身碎骨”了。
    翠蜉蝣突然想起當初他笑重昀怕痛。如今不得不說，風水輪流轉，天知道居然也有他翠蜉蝣喊痛的時候。
    他搖頭。卻因腦袋晃動，覺得有些頭暈。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誰在打噴嚏。還連打三下！
    哈，這是怎樣，一點疼就開始鬧幻聽？
    翠蜉蝣苦笑。
    他抓著繃得筆直的繩索，騰身而上，兩腳腳尖踮著繩索，身體左右晃晃，卻也在繩子上站穩。
    好吧好吧，這種時候，似乎走獨繩吊索橋比四肢並用爬繩索要靠譜得多。
    翠蜉蝣咬著唇，彎腰弓背，後衣領子擦著頂上石板，一步步踩著繩索慢慢往前走。
    來時不過須臾一段路，如今回去卻是如此漫長。
    四周都是腥臭味，翠蜉蝣辨不清自己是走到了哪裏。他隻覺手腳發涼無力，傷口疼得厲害。
    走完吧，快些走完吧。
    翠蜉蝣身形搖晃。
    怎麼這條繩子這麼長……
    他搖搖晃晃，身子往下倒去。
    …………
    身體似乎被誰抱著，時鬆時緊；耳邊有風聲，還有鐵器交擊發出的叮叮聲；腳一下貼著地一下又懸空，似乎被人半摟半抱著往前走。
    “……昀，重昀？”
    翠蜉蝣試著開口，卻發現聲音驚人的幹啞。
    摟著自己那隻手僵住，隨即抱得更緊。
    翠蜉蝣聽見鐵器交擊聲更加激烈，同時他感覺自己正被抱著快速往外走。
    空氣中有血腥味，藥味，毒氣，還有夜明珠的味道。
    “去！”突然他聽到這麼一聲。
    他還沒什麼反應，抱著自己的手便鬆開了，身體也懸空飛起。下一刻，他感覺另一雙手把自己接住。
    翠蜉蝣覺得肩頭一埂，自己好是撞在誰的懷裏，肩膀抵著一把長條狀的玩意，應該是折扇。
    “快出來！門要關了！”
    翠蜉蝣聽見抱著他那人高喊，聲音挺像薛依虹。隨即有誰從快關的門裏撲出來，一把將他從薛依虹手中撈出來抱在懷裏。
    “重昀……”
    翠蜉蝣努力揚起個笑。
    “閉嘴！”
    環抱著他的人聲音哽咽，手上卻一點都不放鬆。
    …………
    重昀覺得他心髒差點停下。
    如果自己來晚一步，翠蜉蝣就要跌到那紅水裏麵。重昀不知道那是個什麼玩意，但他猜得出來，那東西和腐骨噬肉之毒沒有區別。
    “你為何總是在幹蠢事！”也不管懷裏人醒了沒醒，重昀哽著聲音怒吼。
    薛依虹左右看看，有些不放心道：“先帶他去安全的地方，等我回來一起離開。”
    “嗯。”重昀紅著眼眶，懶腰抱起翠蜉蝣往一邊去。
    現在他們在內殿門口，石門方才已經關上。
    按照來時越君的說法，那個有可以通往外界暗道的石室，在出內殿右麵牆壁之後。開啟石室的機關，在左邊牆壁的第二個夜明珠裏。
    之前薛依虹已經把石室門打開，重昀抱著翠蜉蝣進去，反手將門關上。
    此時翠蜉蝣神智有了幾分清明。
    他撐著重昀的肩膀站穩。
    “你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一雙嘴唇狠狠堵住他的嘴，牙齒奮力在他唇上撕咬。所幸力道控製得好，沒給咬破了。
    事實上，別說咬破，重昀恨不得把眼前這瞎子撕碎拆吃入腹，這樣他就不會不聽自己的話滿地亂跑！
    “你總是在幹蠢事！”重昀貼著他唇瓣惡狠狠道：“還問吾為何來？吾不來你就死在那裏麵了你知道嗎！”
    “我這不是沒事嗎……”翠蜉蝣訕訕。
    重昀握著他雙肩把他推開，然後抓起他幾乎沒法動彈的左手，“這是沒事？你認真告訴吾這是沒事？！”
    “重昀……”翠蜉蝣無奈，“這是意外。而且你看，”他動動左手拇指，“已經好了。”
    “翠！蜉！蝣！”重昀咬牙切齒。
    翠蜉蝣眯著眼睛，下巴擱在他肩頭，“薛依虹帶你來的？”回頭非毒死這攪事的神棍。
    “不，”重昀皺眉，“吾自己來的。吾才帶你出來，就看見他站在門口，石門往下掉。”
    翠蜉蝣僵住：“你……”
    “怎樣？”重昀憤憤，“吾決定了，以後雪鴞跟著你，有事你必須給吾傳信，不然雪鴞飛來找吾腳上卻沒東西，你就等著……嗯？”
    話未說完，冰冷冷發著抖的手已將他緊緊抱住。
    半晌，重昀歎氣，狠狠將翠蜉蝣箍在懷裏：“吾在這裏。沒事了。”
    翠蜉蝣點點頭，沒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