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蜉蝣趴在他身上，腦袋枕在他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翠蜉蝣是幾時摸進重昀的房間，總之等他迷迷糊糊醒過來，翠蜉蝣已經趴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翠蜉蝣沒換衣服，身上帶著一股子藥味。
    重昀轉臉看見桌上放了個藥碗，估計是這莊主來給他喂藥順便診脈，結果診著診著就睡過去了。
    有過前兩夜的經驗，重昀適應得很快。他努力把翠蜉蝣往旁邊推，後者咕噥兩聲後身子往前蹭蹭，腦袋直接埋到他肩窩裏，一手環著他的腦袋，一手揪著枕頭角。
    好吧，至少這比讓自己喘不過氣來要好得多。
    重昀認命，輕歎一聲準備閉眼睡去。翠蜉蝣卻在他歎氣之時猛然翻身坐起，兩手快速扼住他的脖頸。
    借著月光，重昀大略看見眼前是一張清秀的臉。這人眼睛閉著，看上去一派呆然。
    若不是他冷冰冰的手正扼住自己的脖子，重昀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位莊主正在夢遊，或者撒癔症。
    敵不動，我不動。
    二人無聲對峙。
    半晌，翠蜉蝣的手漸漸鬆開。重昀不敢大意，隻是輕輕動動身子，妄圖從翠蜉蝣“魔爪”下逃出來，結果隻是手指動彈一下，原先鬆開他脖子的那兩隻冷冰冰的爪子，再度狠命壓上來。
    再這麼下去就死了。
    重昀翻身把夢遊那位壓住，同時反手點住對方兩臂穴道。
    彼時翠蜉蝣抬腳猛踹，壓在他身上那位悶哼一聲，翠蜉蝣乘熱打鐵再來一腳，重昀直接從床上滾下去。
    傷患隻覺腰腹一陣撕扯痛感，纏著傷口的繃帶變得溫熱又濕乎乎的，還未等他有所反應，那雙冰冷冷的手已經再度扼著他的脖子。
    “你是誰？你為什麼在這裏？你想幹嘛？”
    重昀：“……”
    除了第一個問題，其他的應該是我來問你。
    “吾傷口裂了。”最後重昀這麼說。
    閉著眼睛掐他脖子的那位沒動。
    就在重昀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翠蜉蝣突然開口。
    “啊？”
    “…………”
    …………
    翠蜉蝣滿懷歉意地給重昀重新上藥，後者麵無表情躺在床上隨他折騰。
    “真的很對不起，”翠蜉蝣一麵纏繃帶一麵說，“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他閉著眼睛，雖然他還是一臉夢遊狀，但重昀還是從他微微皺起的眉毛、若有似乎的苦笑中看出點虔誠。
    重昀深吸一口氣，本不打算再追究，卻看見翠蜉蝣從頭到尾都沒睜開的眼睛。
    “你……”他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卻在指尖掃到對方眼睫時被人輕巧躲過。
    翠蜉蝣笑而不語。
    重昀頗歉疚地把手收回來，“抱歉，是吾冒犯。”
    “吾？”
    “……個人習慣。”
    翠蜉蝣一麵幹笑一麵把重昀扶起來，後者坐起時壓著傷口，雖沒出聲，呼吸一滯卻是被翠蜉蝣聽得清清楚楚。
    “壓到了？”大夫眉頭馬上皺起來，盡職盡責湊上前，一手撫著重昀手腕，一手撫過對方的傷口。
    繃帶有些濕潤，但沒有血腥味。
    翠蜉蝣鬆下口氣，跟著他揚起個笑。“應該是沒事，你好好休息，過幾日便好了。”
    “嗯。”重昀點頭，之後盯著翠蜉蝣慢慢躺下去，他刻意發出睡著了呼吸平緩的聲音。
    然後重昀看著那位雙目失明的莊主站起來往外走，走到門邊把門拉開再關上，原地踏步走出“我已經走遠了你好好睡”的腳步聲，聽見重昀沒反應，而後輕手輕腳走回床邊，放輕了動作掀開被子躺進去。
    ……
    重昀想發脾氣都不知道該衝誰發。
    最後他自覺自發地閉上眼睛，自覺自發把手臂湊到翠蜉蝣身邊，任他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