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李沛走遠，元婧才湊到阮夏跟前，壓低聲音：“跟我進來。”
    說完先一步轉身進到阮夏的房間。
    阮夏攥緊了衣袖又鬆開，跟了上去。
    元婧正對著房中的瓊台發愣，見到阮夏進來，神色又瞬間恢複如常。
    信手一彈，沉寂了許久的珞嘉殿再次被悠揚的琴聲圍繞。
    隻是比起以往，今日的曲聲，卻暗暗多了些爭鋒相對時的緊張。
    阮夏也不開口，隻閉著眼靜靜聽著。
    “不愧是這宮中珍藏的寶物，果真不同凡響，”終於，伴著曲聲，元婧開口：“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阮夏緩緩睜開眼：“我以為過了這十幾日，你也應該想清楚了。”
    彈琴的手指一頓，卻很快繼續：“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想同你做個交易。”
    “說說看。”
    “主上交代的任務，我可以出麵幫你完成，也可以不向晏迎息揭穿你。”
    “代價呢？”
    元婧手指突然加快撥弄琴弦：“帶著你的秘密離開這裏，從此以後，我便是真正的元婧公主。”
    阮夏看著元婧：“你以為我一走了之，他就不會懷疑你嗎？”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隻需要徹底在他眼前消失，並且幫我說服主上即可。”
    阮夏諷道：“我為什麼要答應你，你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你去揭發我，無異於把自己也拖下水，所以這筆交易對我來說並不劃算。”
    元婧也不著急：“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那城防圖呢？”
    阮夏神色頓時一僵。
    元婧挑唇：“謄抄本在我這裏，與暗線聯絡的方法也隻有我知道，你若是不答應我的條件，那就別指望主上能破胥國的密雲十二州！”
    阮夏先是不語，而後輕笑。
    元婧怒容：“你笑什麼？”
    “若我答應了你，用密雲十二州城防圖助主上成就大業，那你就算做了真正的元婧公主又能如何？和晏迎息一起做亡國奴？還是做主上的階下囚？”
    一曲終了，元婧起身。
    “芷清，你終究還是不懂我想要什麼。”
    一聲“芷清”，讓阮夏瞬間有些恍惚。
    元婧雙手撐在桌上，俯身湊近阮夏：“我想要的，不過是晏迎息而已。他現在坐擁一國之力，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裏，可一旦他什麼都沒有了，除了我，他還能依靠誰呢？”
    室內明明溫暖如春，可元婧的話卻仍讓阮夏感到陣陣寒意。
    “你這個瘋子！”
    熟料元婧聽聞阮夏的話，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中竟隱隱泛著淚：“是，我是瘋了，因為我愛他！”
    雖然元婧對晏迎息的心思阮夏早已心知肚明，可驟然聽她這樣毫不遮掩地表達出來，還是讓阮夏有些始料未及。
    “我可以為他放棄一切，為他做任何事，可你呢？”元婧一字一句道，“你對他，又有過幾分真情？”
    “你別說了！”阮夏出聲阻止。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他所有的虛情假意，都是為了另一個人罷了……你喜歡的人是主上，是端木中對不對！”
    “你住口！”
    元婧的話如同沾了鹽水的長鞭，一下一下盡數打在阮夏身上，讓她疼的喘不過氣來。
    見到阮夏如此，元婧臉上突然生出同病相憐的的模樣，隻見她突然站直，背過身去。
    “芷清，如若你還顧念咱們的往日情分，就成全我吧。”
    元婧如是說。
    房間內沉靜了許久。
    終於，阮夏開口：“既然公主邀請了君上，就應該早做準備才是。”
    “謝謝你，芷清。”
    因是背對著，阮夏沒能看到元婧微微鬆了口氣的樣子，自然也沒能看到她嘴角揚起的一抹笑容。
    當晚，晏迎息依約前來。
    元婧施施然拜過，目光盈盈：“多日未見，君上清減了不少，政事雖要緊，卻也不能不顧及自個兒的身體才是。”
    晏迎息倒是一如往常：“近來確實前朝事忙，是以無暇前來，承蒙公主關心。”
    元婧羞赧一笑，然而笑容卻在看到晏迎息身後的嚴麓時僵住，有些漫不經心道：“嚴校尉也來了啊。”
    晏迎息看了嚴麓一眼：“哦，嚴卿一直與本君在正殿議事，多虧了李沛提醒，才沒有誤了公主的約，本君想著，左右不過一雙筷子的事，便順道邀嚴卿一同前來了，想必公主應該不會介意吧？”
    “怎麼會呢，”元婧嘴角重新掛上笑容，“嚴校尉為君上分憂盡職盡責，臣女早就想聊表謝意，可惜一直苦無機會，不曾想今日機會倒是不請自來了。”
    晏迎息亦是笑對嚴麓：“你看，我就說了，公主一向最識大體，又怎麼會不歡迎你呢？”
    嚴麓一時有些尷尬：“是，君上明鑒，是微臣小人之心了，還望公主恕罪。”
    “大人哪裏話，”元婧側身，“君上、嚴大人請。”
    晏迎息餘光落在元婧身後的阮夏身上，複又移開，在一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屋。
    幾人方一落座，便有宮娥遞上手巾，阮夏上前依次添茶，雖然全程低垂著頭，但依然感覺得到若有似無的目光緊跟著她。
    阮夏相當做視而不見，可手上的動作卻出賣了她。
    “阮夏姑娘？”嚴麓暗暗拽了拽阮夏衣袖，悄聲喚道。
    阮夏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嚴麓杯中茶已倒滿，慌忙停下動作，衝嚴麓抱歉地笑笑。
    嚴麓示意無妨，好在兩人動作極小，並沒有弄出什麼大動靜。
    “嚴卿，”不知何時，晏迎息與元婧結束了談話，轉向嚴麓，“珞嘉殿的吃食一向是極好的，今日你可得多嚐嚐公主的手藝啊！”
    趁著嚴麓應答的功夫，阮夏悄然退了出去。
    再回到宴上時，桌上已布滿了菜，幾人正有說有笑地吃著，見阮夏回來，元婧笑道：“你來得正好，方才君上還提及，這宴上有酒無琴，略感無趣，你快去取了琴來彈奏幾曲助興罷。”
    阮夏不由看向晏迎息，不曾想他也正好向她看來。
    這是今晚二人的第一次對視。
    萬書樓那夜的情形突然在腦海中浮現，阮夏不由一陣耳熱，匆匆應過一句便退了出來。
    直到重新冷靜下來，阮夏才意識到自己竟無形中被元婧牽著走，不滿之下，卻也隻能無奈回房取琴。
    然而剛抱了瓊台準備朝外走，房門卻猝不及防被人推開又反手關上。
    阮夏一驚，下意識後退一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