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夜鶯少女 第十二章 月下悲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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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了所有的仆人,伊莎貝拉帶著酒來到二樓的起居室,看到維斯特伯爵正半依靠著沙發,坐在那裏。
“伯爵大人,您今天是特意過來幫我慶祝生日的嗎?”
伊莎貝拉薄施脂粉,美麗的容貌絲毫不遜色於當年。
“慶祝生日?…………今天是你的生日麼?…………好吧,祝你生日快樂!”
維斯特伯爵一仰頭,喝下了伊莎貝拉為他準備的第一杯酒。
“謝謝您,您已經很久沒有到這裏來了,難得您還記得我的生日。”
伊莎貝拉溫柔的笑著,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年輕不再的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曾經幸福的歲月。
“等一下…………不對!……我不是來給你慶祝生日的!
…………艾格妮絲呢?去把那個丫頭給我叫出來!今天碧索斯家的那個丫頭居然告訴我,艾格妮絲要和箍桶匠家的小子私奔!
這個臭丫頭,我養了她十年,又給她攀了那麼好的一門親事,她竟然幾次三番地想要逃跑?而且還是跟這一個箍桶匠家的兒子私奔,她簡直是無法無天!!”
維斯特伯爵叫嚷著,喝下了伊莎貝拉為他準備下的第二杯和第三杯酒。
“私奔?和箍桶匠家的兒子?碧索斯家的女兒告訴你的?她又是怎麼知道的?你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卻要相信一個成衣鋪家的小丫頭的話麼?”
伊莎貝拉覺得心驚肉跳,真不知道塔娜•碧索斯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而且又專門挑今天告訴維斯特伯爵。
難道這件事真的走漏消息了?是這裏的仆人說出去的嗎?這件事他們也應該不知道才對啊?
“艾格已經回大宅去了,你沒回家嗎?沒有看到她?是不是她已經睡下了?”
伊莎貝拉強作鎮定,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回家了?…………呃,我不知道,…………
我去尼羅子爵那裏參加宴會,去了好幾天,今天才回來,剛到大宅門口,就被碧索斯家的小丫頭給攔住了,所以我就直接到這裏來了。
好吧,既然艾格妮絲沒有在你這裏,我就放心了。…………”
維斯特伯爵放心地又喝下了兩杯酒。
“你也真是,既然來了,就不要回去了,難得我今天過生日…………”
伊莎貝拉委婉地想要留住維斯特伯爵,以免他一回家就會發現艾格妮絲根本沒有在家裏。
“不了,不了,我今天要到別的地方過夜…………”
最近,維斯特伯爵迷上了一個小酒店的老板娘,把伊莎貝拉和家裏的老婆早就拋之腦後了。
“伯爵大人!!我和你雖然沒有夫妻之名,可是畢竟也在一起十多年了,難道您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了嗎?”
伊莎貝拉本來沒有往這方麵想,可是維斯特伯爵的花心態度實在是太傷人了,對於伊莎貝拉這樣一個愛情至上的女人來說,這是她最難以忍受的。
“你?…………我和你還有什麼感情啊?…………要不是你給我生了一個,能嫁個有錢女婿的女兒,你以為你還能住在這裏嗎?
…………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還年輕嗎?你還有美貌嗎?你什麼都沒有了!憑什麼還想要留下我的感情?”
維斯特伯爵踉蹌著站起來,指著伊莎貝拉的鼻子罵道。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伊莎貝拉聲音低沉,徹底對這個男人失望了,尤其這個人還想要拿自己的女兒出去換錢,這更是伊莎貝拉不能接受的。
怪不得迪斯•維斯特要把持著家裏的財政大權,這個男人是一點兒也不值得信任的。自己當年真是不知怎麼瞎了眼睛,才會愛上這樣一個人。
“伯爵大人,您是要回去了嗎?我去為您準備馬車。這裏的酒,您把它喝光吧,反正也是專門為您準備的。”
伊莎貝拉轉身離開起居室,去廚房看看女兒離開了沒有。
那瓶酒的確是專門為維斯特伯爵準備的,因為那裏下了安眠藥,伊莎貝拉今天根本就沒有打算讓維斯特伯爵離開這座房子。
*****
“媽媽!你沒事吧!他有沒有打你?”
艾格妮絲自從仆人們都離開房子,就從儲藏室出來了,可是她不敢到起居室去與父親碰麵,隻好在廚房裏焦急地踱步。
“沒事,他今天酒喝得足夠多,根本就沒有辦法打人。好了,你不要再耽擱了,趕快走吧!”
伊莎貝拉慈愛地看著女兒,心中既幸福又酸楚。
“媽媽,我走了,你會不會有麻煩?”
臨走之前,艾格妮絲突然猶豫了,媽媽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
“不會的,我向你保證,我騙他們說你早就回大宅了,如果你走失,隻能是在回大宅的路上,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才怪,那些人是不可能放過伊莎貝拉的,尤其是維斯特伯爵。
“真的?你沒騙我?”
廚房的窗戶上響起了兩聲輕扣,看來洛爾是等著急了。
“我不會騙你的,寶貝,快走吧,洛爾在等你。媽媽祝你們幸福!”
伊莎貝拉用力地將女兒推向廚房後門。
門打開了,洛爾伸出雙手迎接艾格妮絲,艾格妮絲也幸福地撲進了洛爾的懷裏。
“媽媽,再見!”
艾格妮絲最後看了媽媽一眼,然後跟洛爾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伊莎貝拉站在門前微笑著輕輕揮手,直到女兒消失不見,她才輕輕地說了一句:“永別了,我的女兒。”
伊莎貝拉關上廚房的後門,將儲藏室裏所有的酒和橄欖油全都搬了出來,一一淋在整座房子的地板上,再從壁爐裏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條扔到了地上,火焰瞬間燃遍了整座房子。
然後她回到起居室的窗戶前,攏了攏頭發,安安靜靜地看著外麵的夜色,嘴裏還哼唱著當年與維斯特伯爵相遇時唱的那首歌。
在伊莎貝拉的身後,桌子上的酒瓶裏一滴酒也沒剩,都被維斯特伯爵喝光了。他像死豬一樣地睡在沙發上,對周圍的一切變化一無所知。
*****
被伊莎貝拉攆出房子的幾個仆人,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在大街上晃蕩著,不知道應該去什麼地方。
“真是的,這大半夜,讓咱們去哪裏啊?我們這些男仆還好些,大不了去酒館混一宿,你們這些女仆可怎麼辦?伊莎貝拉夫人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
一個男仆抱怨著,在夜風中瑟縮了一下肩膀。
“她這也是為了我們著想,伯爵大人喝醉酒打人的樣子,你們也不是沒見過。
可憐的伊莎貝拉夫人那麼美麗的女人,不是要做洗衣婦養活自己和孩子,就是跟這樣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她究竟犯過什麼錯誤,上帝要這樣懲罰她?”
伊莎貝拉的貼身女仆小聲抱怨著。
“上帝隻為貴族創造了世界,苦命人根本就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格。”
回答她的是另外一個女仆,她一向以嘴上的尖酸刻薄而著稱。
“那麼說你也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嘍?”
伊莎貝拉的貼身女仆忍不住回嘴道。
兩個女仆平時關係不錯,不過到一起就喜歡吵架,弄得周圍的人都很煩躁。
“你們別吵了,咱們都快走到大宅了,不知道門房會不會收留咱們住上一夜。”
挑頭說話的男仆趕快勸架。
“哎呀,咱們不知不覺都走出這麼遠來了啊!”
另外一個男仆也跟著打圓場。
“…………你們看,維寧街那邊好像著火了”
一直沒說話的廚娘,突然伸手指向他們身後的方向,所有的人都回頭看了過去。
“哎呀,該不會是咱們那裏著火了吧?快回去看看!”
大家看到維寧街著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安身之所,都有些慌了神。
“對!對!對!伊莎貝拉夫人,維斯特伯爵還有艾格妮絲小姐可都還在家裏呢!”
男仆們準備回去幫忙救火。
“艾格妮絲小姐不是已經回大宅了嗎?她不在家!”
被伊莎貝拉騙了的女仆迷惑地看著大家,這時候大家心裏同時升起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還是找一個人先回大宅那邊報信吧,順便看看艾格妮絲小姐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關鍵時刻,管家鎮靜地指揮大家各自行動,所有的人都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伊莎貝拉母女倆個平安無事。
*****
當迪斯趕到維寧街的時候,火勢已經乘著大風燒過了半條街,幾乎整個城鎮的人都趕來這裏救火。
伊莎貝拉手下的仆人們向迪斯彙報過了情況,迪斯知道父親和伊莎貝拉就在那所著火的房子裏。
可是,畢竟艾格妮絲沒有回到大宅去,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不在這所房子裏,這才是迪斯最為擔心的。
“天呐,上帝保佑艾格妮絲一定要平安無事!”
塔娜•碧索斯硬是擠到迪斯的身邊,裝出一副淚眼朦朧的樣子,手裏緊緊地握著一個十字架,好像在為艾格妮絲祈禱。
“為什麼父親會在伊莎貝拉夫人這裏?他不是去參加宴會了嗎?說好了今天會回來的!”
迪斯根本就不理睬塔娜•碧索斯,隻抓著維斯特伯爵專屬馬車夫的衣領問道。
“我們回來的時候,在大門外遇見了碧索斯小姐,她對伯爵大人說,她偷偷聽到艾格妮絲小姐和箍桶匠家的洛爾商量著要私奔,所以伯爵大人就讓我把他送到這裏來了。”
馬車夫瑟瑟發抖著,他以為維斯特伯爵今天不會回家,所以把維斯特伯爵送過來,他就走了。
“碧索斯小姐!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而是專門半夜在我家門口,等我父親?”
迪斯轉而怒視塔娜•碧索斯。
“我…………這些天你都在躲著我,我哪裏有機會告訴你這件事啊?”
塔娜•碧索斯也一肚子的委屈,她隻得到消息說維斯特伯爵今天晚上會回家,哪裏知道她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差點兒沒凍死她。
“是麼?…………對不起,是我這些天太忙了,我向你道歉!”
迪斯已經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經過,暗暗責備自己太大意了。
雖然已經聽到下人回報說,今天一早箍桶匠一家就趕著馬車離開了城鎮,所以,迪斯才放心地讓妹妹今天在母親家裏過夜。
可是沒想到洛爾•弗雷格竟然會半路殺回來接走了艾格妮絲,看來他們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迪斯抬頭看向那座已經被燒得隻剩框架的房子,二樓起居室的窗戶內仿佛有一個女人淡淡的身影,一陣若有似無的歌聲,渺渺茫茫地在夜空下飄蕩著。
“是伊莎貝拉在唱歌!夜鶯少女!不祥的夜鶯少女在唱歌!”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出了這樣一句話,引得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安地記住了這個不祥的夜晚。
*****
城鎮外,洛爾拉著艾格妮絲一路狂奔,終於跑到了城鎮外小山丘的頂上。
艾格妮絲望向被火光照亮了的城鎮,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她噗通一聲向著城鎮的方向跪了下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