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色的花瓣從高高的月桂樹上一點點飄落向地麵，落滿在男子的腳下。琴聲糾結著白色的花影在桂樹的枝椏間，在陽光所遺落的絲絲縷縷中輕輕搖曳。風吹舞著兩個人銀色的發絲，安靜地盤旋。
    
     “落顏，我究竟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仇人？”亞琳停下撫琴的指尖，抬起頭看著背手而立的落顏。
    
     落顏沉默著，久久沒有回身。
     他自己也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個他一心想要殺死的人，是他的朋友……還是仇人。
    
     如果把他當成朋友，那麼就不會時時刻刻惦記著他的生命，如果，把他當成仇人，那麼自己留給他的傷，就不可能這麼快痊愈。
    
     看著傷口已經沒有大礙，坐在樹下琴前的白衣男子，慢慢轉回身，“你說呢？”
    
     “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清楚，所以，我不知道……依濜說……我的記憶被封印了，我被封起的記憶裏，有你的，對吧……”亞琳說著站起來，衣衫潔白如桂，散發著透明的花香，“我知道艾雨是神之使者，可是，我想知道，依濜是什麼人，艾雨為什麼要帶走他……”
    
     哈哈，我為什麼這樣對你？我怎樣對你的呢？總是想殺死你，有在你快咽氣的時候下不去手？看上去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是吧……落顏在心中哼笑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想要走近亞琳，“嗬，現在的你，是堂堂雲之族的二少爺，有著珍視你的家人，被人羨慕的顯赫家世與地位……”
    
     我就是把那些你想知道的告訴你，你又能放棄現在的這一切嗎！？落顏隻差一句就問出了口，就在這時，一陣風，從月桂的枝葉間吹來，再一次把兩個人同樣顏色的頭發輕輕揚起，靜立於花影間的亞琳，淡淡的藍色眼睛裏，突然湧出微微的水光，倒映出紛紛落下的月桂花，花瓣飛過時細碎的影子，仿若在清澈的瞳孔中漾起漣漪，一圈圈散開，有個遙遠又飄渺的聲音，在落顏心底低語，他是無罪的，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是無罪的……
    
     落顏翹起唇角，“其實你的性格變了很多。所以，我有時候也在錯覺，做過那些事的人，其實不是你……”一向冷清的男子竟然破天荒帶起笑容，“關於依濜，嗬嗬，當他的主人醒來的時候，你若還是記不起，那就是命運了……”
    
     “我做過壞事麼？”亞琳微微皺起眉毛，“無法彌補的壞事？”
    
     “嗯，你也隻做過哪一件壞事，也並不是無法彌補，用你的命就可以了。”落顏嗬嗬笑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是，那冰藍色的眼眸中卻沒有玩樂的意味。
    
     “我們……”亞琳低下頭，當落顏看過來的時候，隻看到他的側臉，微顫著的眉眼間，是無限的悲歎。
    
     “我們……是仇人吧……你這麼恨我。”
    
     “我們……不是仇人，但也不是朋友。”
    
     兩個人幾乎同樣的藍色眼睛倒映出彼此的麵容，文靜溫和的雲之族二少爺，淩厲硬朗的雷之族族王，風吹期同樣的銀灰色發絲，亞琳的長發隨風飄起，而落顏的短發張揚而舞。
    
     這樣的兩個人，太多相同卻又不同，他們雖然不是仇人，卻也不是朋友。
    
     正當談話似乎無法繼續，突然，一隻小鳥歡快地叫著飛近兩個人，似乎也聞到美男子身上淡淡的花香，竟然出乎意料地停在了亞琳的肩膀。
    
     亞琳唇角含笑，驚喜地伸手去撫摸那小小的，毛絨絨的頭，正想觸及那羽毛，卻見落顏突然一拳揮來，“這該死的東西！”
    
     ！？亞琳扭過頭，愣愣地看著他，“這隻是一隻鳥啊……”
    
     “我最討厭的東西……”落顏看著護住鳥雀的亞琳，“弄死它。”
    
     “……”亞琳眼中是不可置信的反感。亞琳身為醫道幻術師，每一個生命，無論強大弱小，對他來說，都是無比寶貴的，看到落顏輕易據出弄死這樣殘忍的字眼時，從心裏感到悲哀。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仿佛我做了什麼錯事……到現在還在為了這樣一無是處的東西來怪我嗎！！”落顏的眼中也升起火焰，燃著烈火的冰冷眼眸盯著那隻鳥，可是卻又像是透過那隻鳥看著別人，看著一張自己真正憎恨的臉容。
    
     擁有光速的人揮起了左手，亞琳完全來不起動作，隻看見紫色的光閃爍了一下便直射出去，然後，自己的左肩，有溫熱的血液噴射，直接染紅了身後的月桂。
    
     “落顏！！”亞琳大叫，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正如落顏曾說，在光速麵前，第四宇宙速根本做不到任何阻止，心痛地衝過去接住了傷鳥，“用空盡來殺這樣一直小鳥，未免太過了吧……”亞琳的聲音有點壓抑感的顫抖，而他本人卻沒有看落顏一眼，仿佛對於一個如此殘忍的人，多說什麼都沒有用處，落顏沒有等到更多的指責卻看到亞琳抬起了左手。
    
     立刻有月光徐徐盛開，親眼看見那貫穿鳥雀身體的傷口一點點消失。
    
     “嗬，這麼卑賤的一隻鳥也要耗費自己的生命去治療？”落顏好笑地哼了一聲，可是轉瞬表情又變得憤怒，“還是，因為看著鳥能讓你想到那個人！？”說著左手握成拳，一揮逼到了亞琳的咽喉，“我再說一次，弄死它。不然，我弄死你。”
    
     落顏的眼中是洶湧的殺氣，可是，亞琳的眼中卻是淡靜的沉默，落顏狠狠地又把拳向亞琳貼近，幾乎觸碰到咽喉處細薄的皮膚感受到他對方呼吸的幅度。“聽到了嗎？我要你弄死它。”
    
     “噗噗……”一陣細碎的拍打聲，小鳥已經從亞琳的手中痊愈飛離，幾根褐色的羽毛輕盈地飄落。
    
     “為什麼違背我……”落顏用餘光看著飛走的鳥雀，深深地喘著氣，仿佛胸膛裏已經積聚了太多的憎恨，“你到底真的把一切都忘了嗎？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忘記那隻鳥！”
    
     說到最後，落顏已經怒不可遏，一把抓過亞琳治療了小鳥的手，死死捏著，甚至發出一陣陣骨頭粉碎的聲音。
    
     “啊……放開……”亞琳擰著精致的眉毛，無法忍受劇痛，開始劇烈的掙紮。
    
     “放開？為什麼總是違背我，然後又想要再來求我？知不知道，這隻讓我每一次想要報複你的心意更深！！”落顏瞪圓眼睛幹，盯著亞琳已經被汗水潤濕的側臉，再次加大力量，“毀掉你這手，就不能再去碰那隻鳥了吧……”
    
     那隻鳥。如果隻是一隻普通的鳥雀，怎麼會讓落顏這麼憤怒？
     他口中的那隻鳥，到底是誰……
    
     畢竟是剛剛被空盡攻擊受傷，又為香橝治療耗費了生命力的身體，虛弱的亞琳，雖然也是成年的男子，可是此刻，根本不是發怒的雷之族族王的對手，隻能慘叫著，慢慢失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