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十萬零一個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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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夕,在準備收拾衣物回家過年的時候發現了去年年初時貼在電腦前的計劃藍圖,字跡依然很清晰,但在我看來上麵的內容卻很陌生。當初的熱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我已經忘記了訂立這張藍圖的初衷。它並未給我帶來任何動力和留下任何一絲回憶,它之所以能留到現在,我想應該是我懶得去撕下它。
當我撕下它的時候,驚奇地發現被這張紙所覆蓋的地方比其他地方要幹淨得多,可以說是滴塵不染。於是我又將它貼回去,目的是保證原先那個地方的清白,這方便我在日後清理衛生時可以省下不少時間。
春運已經成為廣州最具特色的一個看點。據統計,廣州每年的春運都有好幾個億的往返人流量。
黑壓壓的人頭遍布廣州的每一個車站,站在高處往下觀望,隻見其頭不見其身,跟看恐怖片似的,一個個帶有特定表情的頭顱在空中飄蕩,場麵甚為壯觀。要是往裏麵扔一炸彈,估計中國就得好幾年不用計劃生育了。車站附近的大馬路被圍得水泄不通,交通幾乎癱瘓。車站內人群攢動你擁我擠,情況雜亂不堪,站內的工作人員早已無閑情暇及秩序,全都躲在售票窗裏賣票收錢,檢驗真偽鈔票。
不單是車站,連路上也堆滿了不知所謂的人流,個個像是趕著去投胎似的橫衝直撞。過馬路的時候更為壯觀,整一堆人砌成一條長長的人龍聲勢浩蕩無視過往車輛的喇叭聲肆無忌憚地穿越馬路,一般沒一個半個鍾是斷不了的,就算暴亂也未必有如此的激情。此時的紅綠燈已經如同廢物。氣得那些坐在車裏趕著過去的司機恨不得閉上眼睛一踩油門衝斷人龍。估計這一衝就得斃上了十來槍,所有司機們三思後而覺得不行,隻能繼續苦等。
到處充滿了私營長途車司機的吆喝聲,堵塞在路邊的汽車的笛鳴聲,不知要去往哪裏的人們的匆匆腳步聲。這個冬天也因為有了春運而變得不再寒冷。
所謂人滿為患,盜竊事件往往是在這個時候最為猖狂,盜竊份子此時犯罪更是如魚得水。所以常常能看到有一些人抗著行李蹲在路邊一副孤苦無助的淒涼景象,因為叔叔們現在也趕著回家,萬事過完年再說。
從我的住處到天河客運站差不多有5公裏,這5公裏讓我足足坐了三個鍾頭的公車。不,應該是單腳站了三個鍾。整輛公車幾乎都給擠爆了,我從中間一直被人擠,擠到貼緊車窗,還得讓出一隻腳騰出個讓人站的空位。心想:難道這就是經濟發達城市最好的標誌?
下車後艱難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幾乎窒息地來到更加擁擠的另一個人群中等待通往潮州的長途汽車。
每次往返潮州我都是坐同一輛車。這輛車曾經承載過我的夢想,初上廣州的時候所有的宏圖偉誌就是在這輛車上勾畫出來的,然後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遺失,或者說是破滅在廣州。而我之所以死皮賴臉呆在廣州不走的原因完全是為了麵子。我不想一事無成的來然後一事無成的回去,雖然這是很平常的事,但我始終覺得如果我就這麼一事無成回去,那我就是廢人。
我點了一個萬寶路,看著周圍的人群或喜或急的表情,我在想,是否去年也見過他們?然後仰頭直麵暗淡的夜空,噴出去的煙霧隨著微風消散在空中。盡管地麵上是多麼的熱鬧多麼的嘈雜,天空依舊如此寧靜。而每一次看著天空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時光悄然無聲的流逝,然後無比傷感地自責幾番。
又過了一個年頭,但我已經分辨不出歲月的痕跡究竟是刻在我的臉上還是沉浸在我的心裏。我覺得自己是所有在感歎歲月的人當中最不真誠但卻最熱衷的一個。看著水裏的倒影,發覺自己竟“蒼白”得無可厚非。
12點鍾的時候汽車緩緩地啟動了,穿過擁擠的人群和多得讓司機蛋疼的紅綠燈路口後直上高速。我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凝望窗外的繁華,隨著汽車的前進,慢慢地遠離了這座城市,遠離了嘈雜的人群,遠離了掛著“粵A”車牌的車輛。
每次坐長途車我都會選擇睡覺來縮短時間的距離,希望上車後眼睛一閉一睜就到目的地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在這個有限的空間和尷尬的處境裏消磨5小時的無聊。我試過有一次全程都是醒著的,就在車上看著身邊熟睡的陌生人和窗外掠過的景物或者聽聽歌,然後胡思亂想。可能是情緒在夜裏比較脆弱,容易受某些東西觸動而感傷。於是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壓抑,然後又莫名其妙地感到可憐,最後又莫名其妙地因為聯想到《十萬零一個為什麼》中的“為什麼我要活著?”而感到痛苦,直接導致接下來幾天我都是悶悶不樂。而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之後發現在我身旁原本的空位上坐著一個女孩,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上車,此時她正對著手機傻笑。車廂內一片寂靜,偶爾傳來某個熟睡的乘客的間隔性呼嚕聲和不是很響但震撼能力很強的屁聲。很多人都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似睡非睡得轉換著表情,而通常我都認為這些人在假裝憂鬱地意淫著。駕駛座旁邊的另一位司機戴著墨鏡正抽著煙,表情甚為深沉,且時不時地轉過頭觀察各位乘客的動態。
車窗外白蒙蒙一片,但天依然是黑的,看不到兩米以外的物體。但我能確定車速肯定是非常慢的,因為我能清楚地看到車窗外的小飛蟲緩緩地從我身邊掠過,然後再飛回來超過我所在的窗口。
在這樣的夜裏身處在這裏的環境裏伴隨著這樣的氣氛,我感覺我們正在走上一條通往深淵的不歸路。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然後就聽見很多急刹車的聲音。但我們的車依然在前進,乘客們依然毫無反應地保持原狀。我自言自語地說道:怎麼回事?是不是爆胎了?
在久久得不到答案和沒能引起別人注意後我感覺有點尷尬,為了化解這種尷尬,我準備主動找個人了解真相。在我還沒開口的時候,坐在我身旁的女孩突然用潮州話說,不是,是撞車了。
撞車?我表示很驚訝地說。
女孩點點頭說:是啊。
我問道:車禍啊,怎麼大家都沒反應呢?
女孩笑笑說:習慣了,一路下來都發生了好幾宗了。
我“哦”了一聲,然後對她說:謝謝。
女孩笑了笑沒說話,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的手機屏幕。
對於這個化解我的尷尬的女孩我心存感激,於是不由自主地對她打量了一番。女孩長得不錯,雖然五官不算出眾,但總體結合起來讓人看著很舒服。
我突然眼前一亮,心裏劃過一道邪念。可能情感在夜裏除了比較脆弱外還很容易爆發,所以通常在晚上許下的諾言都是不可靠的,不然就不會成就那麼多的一夜情了。同時也解釋了為什麼叫“一夜情”而不叫“一日情”。
於是我由感激變成好感,便尋找機會跟她搭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從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她作為靠近她的第一步,雖然她就在我身旁,但這種事從來都不會嫌近的,越近越好,最好能粘在一起。
女孩將視線轉移到我身上,楞了一會兒後接過水說:謝謝。
正當我想靠近她的時候突然感覺鼻子一陣酸癢,接著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正所謂高潮迭起,說的就是打噴嚏了。打完幾個後似乎還不夠盡興,鼻子依舊酸癢著,但卻遲遲打不出來,似乎在醞釀一個更令人震撼的高潮。
此時司機轉過頭來“噓”的一聲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表示讓我盡量控製音量不要影響到其他人。
隨著司機“噓”的一聲之後,這個高潮終於氣勢如虹地爆發了。為了控製音量,我將嘴巴捂住,企圖讓鼻子在無聲無息中將個噴嚏消化。
在爆發的一刹那,我絕望了。一行鼻涕從我鼻子中疾速射出,完美地降落在坐在我前麵的一位乘客的座椅靠背頂端,然後慢慢地向下滑落。
我伸過頭去打算向他道歉,但他卻沒絲毫反應,任由鼻涕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猜想他是睡著了,我想如果現在吵醒他可能會比讓他知道我的鼻涕降落在他的肩膀上跟令他生氣。為了避免造成這種不必要的誤會,我決定不道歉。
當我轉過頭的時候,我發現那個女孩滿臉充滿對我這種行為表示惡心的表情,直瞪瞪地看著我。
在跟她眼神交流了兩秒鍾之後我慚愧地低下了頭,頓時無比的尷尬,且這種尷尬是無法化解的。就如同鼻涕無法收回般。我總不能伸過頭去靠在前麵的椅背上用鼻孔把鼻涕吸回來然後找一張紙巾再把鼻涕噴在紙巾上吧。這樣除了更加惡心之外,我想,當坐在我前麵的乘客發現我靠在他肩膀上吸鼻涕的時候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給我一拳然後扯著我的頭發大叫“色狼啊”。
這個噴嚏就如同一道牆一樣豎立在我們中間讓我無法跨越,雖然我們近在咫尺,但感覺已經遠似天涯了。
麵對著一個讓我心存好感且近距離看著我出洋相的姑娘的奇異目光,讓我感覺甚是難堪,手足無措。特別是當我在極力逃避她的同時卻總能在餘光中瞄到尖銳的眼神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你沒戲了。
在思想陷入混亂之際,一股勢不可擋的尿意突襲而來,我不禁打了個冷戰。隨後心裏感歎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接著自我陶醉地佩服自己在這麼緊急的關頭還能這麼富有詩情畫意,完全符合做詩人的條件,因為我就快成為濕人了。
我企圖用睡覺來緩解尿意,但發現沒用。因為你越是想睡就越睡不著,你越想避開尿意就越尿急,當這兩者結合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個狀況:很精神地尿急著。
我走到司機旁邊問:師傅,能不能停下車,內急。
司機說:現在不能停,其實我也很急。
我問:為什麼不能停?
司機說:我一停就會撞車。
我表示很疑惑。
司機說:外麵霧氣太重了,能見度極低,大家都得保持同樣的速度前進才不會發生碰撞。像剛剛那幾宗車禍就是因為突然死火或者速度沒把握好而發生的。
我說:那被撞的車的後麵那些車不得跟連火車一樣撞在一起了。
司機說:不會,大家都有經驗了,隻要聽見“砰”的一聲就會繞道的。
尿意不斷地鞭策我,我差不多有點把持不住了,於是問司機:還得多久才能停車啊?實在忍不住了。
司機說:大概15分鍾吧,前麵就是揭陽了,等下兜入揭陽解決後再上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