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欣被程曉湄叫到麵前訓話。這是少有的。他們習慣了有什麼事都在QQ上說。即使坐在一間辦公室。辛蕪艾從澄子那裏采訪歸來，敏感地捕捉到這一幕。林慕欣在哭。程曉湄的臉從未有過的陰沉。
    辛蕪艾在QQ上得到，是林慕欣在采訪過程中哭得比采訪對象還厲害。“一點情緒控製能力都沒有，問她發生什麼也不說。”程曉湄在QQ上告訴她。當時的影響非常壞，讀者投訴：不知道誰找誰傾訴，好好的記者坐在對麵哭成那樣，搞得我心裏直發慌……
    哭，是因為壓力太大。記者也是人，又不是菩薩。辛蕪艾很理解林慕欣。一個本身負荷壓力的人如果不會排解自己的煩惱困惑，再去麵對別人的煩惱傷心就很容易出問題。
    她很羨慕那些寺院大殿裏的菩薩，端坐在那裏，世間人每個人有什麼事都會去找他們求他們，他們不急不惱，一個一個有求必應。好在他們沒有煩惱。因為他們是塑像。他們真的是塑像嗎，那麼怎麼會有求必應呢？冥冥之中，他們也是有某種神識的吧。再往深，她就想象不到了。不過，她真的很羨慕那些菩薩，神通廣大，有求必應，自己還笑嗬嗬的菩薩。
    如果自己是菩薩，灑灑甘露水，澄子就可以恢複健康。她對菩薩最深的印象就是西遊記裏那個身著白衣，手持楊枝的觀世音。人人都是觀世音多好，至少從未見過有人求觀世音，她陪人家一起哭的。第一次，辛蕪艾覺得自己的渺小無能。去澄子那裏本是告訴她好消息，讀者的捐款很多，
    願意幫她圓夢的人也很多，同去的還有一家音樂工作室的負責人。這次澄子的媽媽也在，辛記者本以為自己帶去的都是好消息，興奮地和澄子的爸媽分享。澄子安靜地坐在病床上折她的紙鶴。澄子爸爸很感謝，音樂工作室的負責人叫澄子唱首歌，澄子唱了，非常好聽。他又要唱另外的……澄子媽媽就非常不禮貌地說：孩子要休息。現在對她來說休息是最重要的。
    工作室負責人不樂意，不是你們要為孩子圓夢嗎？現在我們來了，怎麼這表情？澄子爸爸一個勁地抱歉，昨天晚上澄子剛剛經曆一次搶救。
    孩子，此時，就是正在迅速凋零的花，而大家都在盡力讓這花期長一些再長一些。人的願望再好，力量渺小。世上最激烈殘酷的競爭就是和死神賽跑。明知道誰是最後的勝利者，還是不得不拚盡全力。辛蕪艾注意到，澄子爸爸頭上的白發比第一次見時多了一些，不過才數日的時間。回來的路上，辛記者給澄子媽媽發短信道歉，打擾了澄子的休息。澄子媽媽立即回複：沒關係，一度我也希望我的孩子成名成家，但現在，我隻想讓她健康快樂地活著。我真的不希望她因這樣的事情出名，很痛心。
    也就是在那一刻，為這事忙得團團轉深受領導表揚同仁妒忌的辛記者有一種無力感。她所做的，那麼輕那麼淺。相對於生命的重量與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