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林小屋待了四月有餘，趙雲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緩步走出屋子。在離開前，他回眸往屋內望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終是將門給關上了。在這兒待了那麼久，傷也好全了，他，該走了！
    快步走向書房，趙雲側耳聽了聽，卻沒有聽見莫笑的讀書聲，想來是晨讀完了，便上前幾步，走到門口，伸手往木門上扣了扣，朗聲道：“華大夫，打擾了。”
    “進來便是！”
    趙雲推門而入，一進去就看見莫笑趴在桌上裝死，忍不住偏了偏臉，抿抿嘴角。雖然每天都看得到，但每天看了還是想笑……
    莫笑趴在桌上翻白眼，也不搭理趙雲。
    華佗撫著白胡須，看見趙雲進來，滿臉笑意，道：“你此次來，可是來告辭的？”
    趙雲正了正臉色，正對華佗，頗為嚴肅地點頭，“雲謝過華大夫的救命之恩，如今已在此處滯留四月有餘，雲叨擾多時……”
    華佗擺手，擰眉，“說那麼多作甚？老夫就問了你一句話！”
    趙雲啞然，的確，跟這兩師徒相處了幾個月，他們的性子怎麼著也摸清楚了，於是，很幹脆地道：“是，雲是來辭別的。”
    華佗頷首，問道：“可是要去潁川？”
    趙雲再點頭。
    “那可好！老夫正想帶著小笑去找老友，正巧跟子龍你一路。”華佗撫掌大笑，看上去很樂。“有個照應也不錯！”
    趙雲默，看著這一老一小，無奈，現在這亂世，別人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這老爺子怎麼還到處跑啊？
    “啪”地一拍桌子，莫笑一下由蟲進化成了龍，“師父？我們什麼時候要出去了？你怎麼沒跟我說？”
    “拍什麼拍，待會兒一巴掌又給你拍裂了怎麼辦？”華佗瞪眼，伸手拍小徒弟的頭，“大驚小怪什麼？不就是出一趟門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兩年你隻是看了些書本上的知識，師父帶你出去外麵看看，醫者，臨症得多，見識得廣，待在這麼個小地方，沒用的。南陽的張機也是個不錯的大夫，跟他學學有好處！”
    好吧，您有理，聽您的，咱沒意見！但是……莫笑捂頭，嘟噥，“別把我腦袋當西瓜一樣地拍啊！”
    趙雲側臉，忍笑。
    華佗笑，伸手再拍兩下，道：“你這腦袋不就跟西瓜差不多麼，不，還不如人家西瓜呢！人西瓜還能吃，你那腦袋能幹什麼？”
    莫笑瞪眼，怒，有這種師父麼……
    “好了好了，別鬧啊！”華佗繼續笑，安撫徒弟幾句，而後看向那個在一邊站著的俊秀少年，“我們一路走，可好？”
    趙雲無奈點頭，就這麼讓這一老一小出門，他也不放心。
    “那就好！什麼時候起程？”華佗笑問。
    趙雲看了看華佗，又看看莫笑，“若是可以，雲想盡快……”
    華佗頷首，沒有說話，隻是進了屋，而後拿了一個不小的包袱出來。
    “師父，你居然已經撿好包袱了？”莫笑“騰”地跳起來，要出門啊！她來了都快兩年了，都還沒出過這個鄉，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去撿東西了！”她怎麼能是最慢的那一個，不成不成！以最快的速度衝回房間，莫笑扯過牆上掛著的大布包，挑出銀錢衣物藥品工具等等放入包中。想了想，直接衝到廚房抄了幾屜饅頭，幹脆利落地拿張油紙一包，抱起就往房裏走……
    “小笑這孩子……唉……不就是出一趟遠門麼！”華佗坐在書房裏，好笑地看著小徒弟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子龍，你的東西可收拾好了？”
    “雲來時身上空餘一身衣物，此時自是無需收拾。”趙雲端坐在椅子上，手持一茶杯，笑著搖頭。就連他這身牙白衣衫，都是華大夫前些時候去集市上買的……趙雲偏臉，看著那位上了年紀的在一邊優哉遊哉喝茶的老人家，擰擰眉頭，幾次想開口，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子龍可是想問些什麼？”華佗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問道。
    “嗯，不知華大夫可聽說過童淵童前輩？”
    華佗摸摸胡須，偏著頭想了好半晌，最後伸手撓頭，“是不是那個練槍的？叫那個什麼蓬萊……蓬萊……”
    “蓬萊槍神散人。”趙雲低聲補充道。
    “啊，對的，就是那啥蓬萊槍神散人，哎呀哎呀，人老了，這記性就是不行了。”華佗右手握拳往左手上一擊，做恍然大悟狀。“你問他作甚？”
    “雲就是要去拜童前輩為師。”趙雲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言道。“華大夫可知童前輩此刻在何處？”
    華佗挑眉，“都好幾十年沒見了，誰知道那小子在哪兒！哎哎哎，子龍啊，你不是要去潁川拜師嗎？童淵在潁川？”
    華大夫也不知道……那莫笑是如何知道的呢？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趙雲想了想，而後對著華佗點頭，“嗯，聽到了一些消息，說是童前輩娶妻之後就定居潁川了。”
    “哦。”華佗慢悠悠地點點頭。
    “師父——我收拾完啦——什麼時候可以走？”莫笑左背一個包，右提一個袋子，風風火火地衝回書房。
    “你急什麼急！”華佗翻了個白眼，給了莫笑一個腦蹦兒。
    莫笑捂著額頭，嘟嘴咕噥。
    莫笑那話說得模模糊糊的，華佗和趙雲誰也沒聽明白！
    “子龍？可要起程了？”華佗起身，甩甩袖子，問道。
    趙雲點頭。
    “走吧走吧，你們倆先出去。”華佗把兩個孩子往外趕，自己則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走出書房之後，關上門，上了鎖，最後將瓶中的藥粉撒滿了整扇門。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兒，待得該撒的地方都撒完了藥粉，華佗才出了院子，摸出一張紙，幾顆白飯，一糊，往門上一貼，端詳片刻，領著兩個孩子就往竹林外走。
    一陣風吹過，門上那張薑黃色的紙拂起又落下。
    莫笑背著一個大包，樂嗬嗬地走在最前麵。
    “莫笑！”趙雲趕緊往前走兩步，和莫笑並排走。
    “嗯？”叫她幹啥？莫笑緊緊背包帶子，側臉往旁邊看。
    “你這包，給我背吧？”讓這麼個孩子背這麼大的一個包，他於心不忍……趙雲笑著建議道。
    莫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趙雲的小身板，很懷疑，“你行麼？這包不輕的！”一身牙白色外袍，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能看出那一身的俊秀溫雅，怎麼看怎麼像書生……
    趙雲無奈歎氣，為什麼眼前這個還沒有他胸口高的孩子總是懷疑他的力氣呢？“你跟我拆過招兒的……”
    莫笑咧嘴，傻笑，“忘了！”說著將包卸下來，交到趙雲手裏。
    趙雲搖頭失笑，剛接手，掂了掂，的確不輕！往肩上一甩，學著莫笑之前的樣子係好，趙雲發現，那大包似乎變輕了？“莫笑，你這包裏都裝了些什麼？那麼重，也不怕把你壓得長不高了？”
    原本在前麵輕輕鬆鬆地甩著兩手走著的莫笑一聽到趙雲的話，炸毛了，轉過身跳腳，“你也沒多高啊——”身高是她永遠的痛……
    趙雲愣了，半晌，眉角抽了抽，而後低聲道：“至少我八歲的時候比你要高……”
    莫笑的眼瞪得溜圓。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莫鬧，既是要去潁川，那還是快些趕路吧！”華佗在後麵樂嗬嗬地調停。
    “哼！”莫笑哼了一聲，跟個大老爺似的，甩著手繼續往前走。
    趙雲抿抿嘴角，壓下唇邊的笑意。他絕對不承認他是故意把莫笑惹得炸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