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巴山蜀水晴光灩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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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翠城春引
    益州,青城,刺史官邸
    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宇文憲終於回到了益州。風塵仆仆,疲憊不堪,他回到家中,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設香蘭湯沐浴。放一大桶熱水,放上新鮮摘采的蘭花,加上各種香草。不一會兒,水中傳出清淡而氤氳的香氣。宇文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頓時精神為之一震,不由得感歎,這個南蠻瘴癘之地還是有點好處的。起碼水源豐富,植被茂盛,這一香蘭湯倒也是隨手可得。
    熱水的浸泡消除了疲勞,清馨的花香為精神注入活力。從浴室出來,宇文憲感到久違的神清氣爽。見天色還早,就往刺史府而去。這是自己第一次離開長時間益州,前後幾乎三個月了,不知雲都尉他們能否順利掌控全局?
    一想到雲都尉,宇文憲不禁莞爾,此人留在身邊好幾年,還從未有做過任何使自己不放心、或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正如自己對宇文淵所說的,此人才華曠世卻絲毫沒有野心,這兩個優點同時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不至於引起矛盾是萬中無一的事情。這樣的人除非他宇文憲碰不上,碰上了絕不放過。當年雲舟情願留在一座偏僻的山裏擺弄藥材,死活不願跟隨自己,任憑他宇文憲舌燦蓮花、恩威兼施到後來放下身份,苦苦哀求,這位雲先生就是不為所動。宇文憲徹底體會到劉備三顧草廬的心情了。最後,自己的誠意雖然沒有打動雲先生,倒把上天給打動了,於是上天給出來一次機會,宇文憲緊緊捉住了,終於使雲舟無可奈何地留在自己身邊。雖說不是心甘情願,雲舟這幾年卻是恪盡職守、任勞任怨。可以說,治理益州有今日之成效,離不開雲舟的努力。去年,宇文憲力排眾議申請立雲舟為都尉,掌控益州的軍權,地位僅次於自己。這樣做就是為了讓雲舟有更大的決定權,以方便自己不在的時候能有效的處理各種事務,而不必因為人微言輕而處處受製約。
    宇文憲這樣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刺史府。碰到一個下人捧著一大疊卷宗往書房走去,宇文憲問他,雲都尉在嗎?下人回答:“雲大人一直在書房裏。”
    書房的門是開著的,看到雲舟正坐在桌前聚精會神的看著卷宗,不時在紙上奮筆疾書,他身上總有一種飄逸出塵的靈氣,難以捉摸而又與眾不同。雲舟做事總是心無旁羈的,此刻,他正低著頭,一頭黑玉般的頭發僅以青玉簪束起,看不見眼睛,隻看見兩排濃密纖長的羽睫不時地一抖一抖。
    宇文憲輕輕地走到雲舟麵前,聽到雲舟頭也不抬地說:“先放那邊吧。還有玉山郡的資料也幫我取來。”
    宇文憲一怔,隨即暗笑,還把我當人使了,於是打趣道:“雲大人,玉山郡的找不到,長安城的要不要?”
    雲舟聞此聲音猛地抬頭,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正笑吟吟地站在麵前,一下子驚跳起來。想到剛才自己說的話,窘迫不已,要跪下施禮:“參見齊王,請恕卑職愚莽之罪。”
    宇文憲忙扶他起來,笑嗬嗬的說:“雲大人對工作鞠躬盡瘁,我高興都來不及呢,豈能怪罪。我離開這段時間,沒什麼事吧?”
    雲舟答道:“風調雨順,蜀中各地已開始春耕;各郡的賦稅已經征收完畢並上繳入庫,數額比去年多了三成;駐軍方麵也已經開始集訓,今年兵源充足,可增加不少兵力。不好的情況是:上個月,西南邊界的匪幫猖獗,殺人越貨,已經死了幾十個商人,甚至經常到各處鄉村燒殺虜掠,致使當地人心惶惶,百姓怨聲載道。卑職就等齊王殿下回來就請求發兵剿匪。最後,這件事可能更緊急一點,這幾天,我察看青城郡周邊的河流,發現水文情況有異動,加上連日大雨,恐怕會再現五年前大江決溢,內河泛濫之重災。”
    雲舟這樣一說,宇文憲馬上想起五年前那場災難,洪水橫溢,廬舍為墟,舟行陸地,人畜漂流,慘苦情況,不堪言狀。
    宇文憲焦急地問:“雲大人覺得有辦法預防嗎?”
    雲舟說:“齊王請不要過慮,自從上一次災後,我們這幾年在水利工事方麵建立很多設施,應該是見其成效的時候了。再者,我這幾天都在察看各地的地形、人居和水文分布情況,實在有可能發生決溢的地方,我已經布下防兵,隨時可以提前把百姓遷走。”
    齊王聽完這一席話,頓感安心,不由得笑道:“有條不紊,滴水不漏。不!雲舟,有一件事你做的很不好!”
    雲舟驚訝地望著他。
    齊王笑意吟吟地說:“你當然不好,現在我離開你就什一事無成了,將來你要不幹了,我找誰來代替你?”
    雲舟聽了微微一怔,淡淡一笑說:“齊王謬讚了,雲舟何德何能,不過一介草夫,蒙齊王不棄,讓雲舟有機會為齊王效力,為百姓做事,我定會恪盡職守,絕不輕言放棄!”
    宇文憲逼他表白心跡,聽到這段回答,非常滿意。忽然留意到雲舟神色疲憊,雙眼滿布血絲,竟有些動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忍的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雲舟忙說:“隻要能讓齊王放心滿意,我不覺得辛苦。倒是齊王不遠千裏趕回來,怎麼不在家裏休息幾天。有什麼事讓我過去府上彙報就行了。”
    宇文憲說:“我已經回過家一趟了,就是覺得無所事事的才跑過來看看你。好了,雲舟,說了大半天,我都餓了,陪我吃飯去。我想跟你說說這次長安之行。”
    兩人並肩而行,隨意欣賞著街上的景色。這是一座繁華的古城,坐落在蜀地的東北,自古以來就是南北交通要塞。商業興旺,人流如鯽。這也是一塊風水寶地,環山抱水,藏風納氣。地靈自然人傑,才子風流、佳人靈秀,吟詩作賦、撫琴吟曲,盡得南國神韻。
    現在已經是日暮時分,街上依然熱鬧,華燈熠熠,不時傳來歡歌笑語。宇文憲和雲舟沿著晚晴湖畔慢慢地走。晚晴湖坐落在青城的中心地帶,湖麵並不很大,但水碧如玉,波光瀲灩,湖裏荷葉碧連天,湖邊垂柳依依,景致十分明麗動人。為了方便遊人欣賞遊覽,沿湖邊修了一條青磚石板小道,此刻,兩人在這裏閑庭信步,感受著自湖上掠過來的絲絲清風,風中帶著荷香的清甜,真是暖風吹得遊人醉。
    兩人找了一間臨江的茶舍,名叫晚晴居,門麵不大,但裏麵裝璜精致,格調十分高雅。是當地上層人物聚會的場所之一。宇文憲很喜歡來這地方。掌櫃見了他們,忙走上前,深施一禮,輕輕叫了聲:“見過齊王殿下!”宇文憲笑嘻嘻的,手一擺,做了個免的手勢。老板會意一笑,領著兩人上了二樓單間雅座。房間很寬敞,布置雅潔,一塵不染。掌櫃把窗打開,刹那間,一陣清風在房間裏歡快地流動,這個窗口可以看到最美的湖景。
    雲舟明白了為什麼齊王總是喜歡來這裏,不過以前,陪同齊王的是宇文孝伯。
    兩人落座,先對飲了幾杯。宇文憲沒有說話,他想起來遠在長安的皇兄宇文淵,心裏不禁有些落寞。雲舟覺察到了,輕輕的開口說道:“這時節,這裏已經春暖花開了,長安那邊還是冰天雪地的吧?”
    宇文憲回過神來,點點頭說:“我離開了幾年,回去一個月都有點不習慣了,真不知這漫長的日子皇兄是怎麼熬過來的。”
    雲舟聽出他話中有話,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問道:“孝伯他留在長安了?”
    宇文憲說:“皇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就把孝伯留在那兒幫他解悶吧。孝伯自小就是他的陪讀,跟他同日而生,有緣分的很,他們從小情投意合的,關係鐵得很。想必宇文護也不至於為難他。”
    宇文憲自顧說著,沒有發現雲舟明亮的眼睛黯淡下來,掠過一絲淡淡的哀愁。
    宇文憲像想起了什麼,忽然說道:“雲舟,要不你去長安城留在我哥哥身邊吧?”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話,雲舟手一抖,杯子掉到地上,碎了。外麵的夥計聽到聲音,忙進來打掃。
    雲舟低下頭,掩飾著眼中的慌亂和緊張。宇文憲看著他,感到莫名其妙。
    “雲舟,我這是為你好,你留在這地方做到都尉已經是極限,到天子身邊,位極人臣,才不枉你曠世才學。再者,我皇兄身邊想安插個人並不容易,像你這樣一無背景二無牽連的人宇文護不會提防。”
    說完,他再次用詢問的目光望著雲舟,卻驚訝的發現,雲舟眼睛裏盈滿了淚水,肩旁在微微發抖。待開口時,聲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沉穩:“五年前,雲舟答應為齊王效力,如果齊王不要我了,盡可以隨意處決。但我真的不想去長安。”
    宇文憲心中越發奇怪,這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機遇,他雲舟為什麼不願意。嘴上卻說:“好啦好啦,我就這麼隨便問問,你不想走,我還舍不得你走呢!”
    齊王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雲舟這人得來不易。
    五年前大江決溢,內河泛濫,情勢危急。那時他這個蜀地最高行政長官剛剛走馬上任一年多,就遇上了這樣嚴重的考驗。這個地方不同中原,民風沒那麼馴順,一旦有什麼處理失當的,影響的不僅是他齊王的聲望,更是嚴重打擊了宇文家統治的天威。所以,那一次的賑災,他是事必躬親,如履薄冰,幸好有一群包括雲舟和宇文孝伯在內的得力助手鼎力合作,搶救災民、發放糧物、安撫百姓、防控瘟疫,終於把人命的損失減到最少,直至最後災後重建,一切有條不紊,贏得了百姓的認可和愛戴。他齊王宇文憲的聲望就這樣開始漸漸樹立起來了。
    那一次,是雲舟看到災民的慘況,主動過來幫忙的。在並肩作戰中,雲舟看到了一個不畏艱險、身先士卒、一心為民的親王形象,完全顛覆了之前把齊王看作一般皇孫公子聲色犬馬、不問正務的看法。而宇文憲經過這一次,覺得要在蜀地有所作為,更離不開雲舟了。終於,經曆了這一次抗災,雲舟從此留在了宇文憲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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