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冉冉新星 第67章 心靈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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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終其一生,隻賣出過唯一一副油畫——《紅色葡萄園》,甚至,因為無法賺取150法郎,而斷送了婚約。梵·高死後,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他的名字家喻戶曉,儼然已成了最受愛戴的藝術家之一。梵•;高生前窮困潦倒,而死後,其作品竟成了億萬富翁炫耀的資本!”
季舒涵的嘴角勾出若有似無的笑意,細長微挑的眼似掃過在場所有的人,又似透過時空,看向那些一擲千金的名流巨擘,純黑的眸子裏透出淡淡的唏噓,又似淺淺的嘲諷,眸光流轉間又瞬間隱去。
君洛羽凝神傾聽,他相信老師不會無的放矢。
“梵高曾說‘為了心中的藝術,我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由於它,我的理智有一半崩潰了;不過這都沒關係……’
即使窮困潦倒,盡管痛楚絕望,但梵高從不迎合當時的主流審美,不肯違背自己的心意去畫當時的人們喜歡的畫,他要表現的是他對事物的感受,而不是他所看到的視覺形象。他甚至宣稱:‘為了更有力地表現自我,我在色彩的運用上更為隨心所欲。’所以,那些輝煌的、未經調和的色彩就是他唯一深愛的東西。其實,不僅是色彩,連透視、形體和比例也都變了形,以此來表現與世界之間的一種極度痛苦但又非常真實的關係。”
心中一動,君洛羽似乎隱隱觸摸到了季舒涵提梵·高的用意。
不盲目追隨主流,不放棄自己的原則……麼?
隱隱地,君洛羽感到老師對自己剛才的表現並不滿意。
“梵·高的一生無法拍出一部令人微笑的電影,但這位"上帝的棄民"絕望的一生卻創造出了永不枯敗的"向日葵",那"不可複製的燦爛金黃"給予後人無與倫比的激情和炫耀。”
季舒涵輕輕合上了純黑的眸子。
夜風漸涼,吹得旁邊的樹枝嘩啦啦的響,聽上去竟有幾分悲涼。
風,輕輕地揚起季舒涵的慵懶下垂的發絲,那一刻,他的周圍無形中多了幾分疏離。
“你說,梵·高為何如此成功?”良久,季舒涵狀似隨意地問。
他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麽特別,可是那雙琉璃黑的眼睛裏卻讓君洛羽看不清的情緒。
措不及防之下,君洛羽結結巴巴地回答:“因,因為,他筆下的畫,獨一無二。”
“不錯,他的畫的確獨一無二,絕世無雙。”季舒涵看著君洛羽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但更重要的是,他畫的是他自己的心。他的每一副畫,都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而他的畫也因為他的堅持而獲得了自己的生命。透過他的畫,仿佛可以看到那個驕傲地不可一世,熱烈地如七月驕陽,執拗地一意孤行的梵·高。他的成功,不在於他能夠把別人的畫模仿得多麼惟妙惟肖,不在於他的技巧有多麼的卓絕,而在於他的執拗,他的堅持,他的獨一無二。他的輝煌不可複製。所以,他的畫,因為他的執念,而打上了鮮明的具有梵高強烈的個人色彩的烙印。也唯有這些絕望中依然輝煌絢爛得令人心弦震蕩的不朽畫作,這包含著種種掙紮希望痛楚的靈魂,才值得人尊崇。”
個人的烙印,獨一無二的靈魂……麼?君洛羽眨了眨眼睛。
絕望孤寂的一生,執拗驕傲的靈魂,赤誠而純粹的赤子之心,矛盾而張揚的個性,梵高,是在用自己的血淚描繪出心中的世界啊。
那是一種怎樣的執拗?那是一種怎樣的信念?那是一種怎樣的追求?
君洛羽的心,突然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想到自己剛才的沾沾自喜,想到自己之前的患得患失焦躁不安,君洛羽突然有些懺愧。
為自己的天真,為自己的淺薄。
太過於注重模仿,反而會失去自我,任別人的思想在自己心靈的草坪上踐踏,成為別人的翻版。
無論有多少人模仿梵高,無論模仿得多麼惟妙惟肖,終究是贗品,仿冒的就是仿冒的,無論線條有多麼逼真,顏色有多麼相似,永遠無法還原那種濃烈到絕望的絢爛,永遠無法賦予作品不屈的靈魂,永遠隻能仰望著原作,談何超越!
他,錯了……
即使是演奏最簡單的樂曲,也要彈出自己的味道。不能因為那首曲子被季舒涵彈過,就認準那首曲子就隻有那種演繹方式。
“小羽,你看看前方,告訴我,看見了什麼?”季舒玄的嗓音清清淡淡,如同他的人一樣。
“晶瑩剔透的雪,銀裝素裹的世界。”
“是啊,小羽你看到的是‘晶瑩’,這就是你眼裏的世界,‘晶瑩剔透,純淨無暇’就是你賦予眼前景像的意境,跟我看到的很不一樣。那是你心中的世界。”淺色的眸子微眯,季舒玄眸中的疏離漸漸消散。
“小羽,技巧,人人都能學,但是,意境,隻能自己領悟。而藝術之所以成為藝術,關鍵在於它傳達著某種意境。”季舒玄溫和地看著君洛羽,一派風光霽月。就連拂過他微長發絲的風,都顯得特別溫柔。
“說得明白些,從你手下流淌出來的音樂,或者通過你而表達出的音樂,應該擁有你的鮮明的個性,每一個音符皆從你心靈深處流淌而出。透過它,聽者能夠觸摸到你的思想,你的情感,你的靈魂。”
淺色的眸子微轉,季舒玄柔和淺笑:“音樂,是心靈之聲啊。你要賦予它生命。”
“至於幾天後,你在敦煌的考核,我會到場。”季舒涵淡淡地補充。
“啊?”沒想到閑暇時間一律不接受任何邀約的老師居然會為了自己而去敦煌,君洛羽心裏覺得莫名的高興和感動,看著對方依然板著的臉,大聲地說:“謝謝您!大師父!”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眼角的淚痣閃閃發光。
季舒涵生硬地移開視線,終於不太自然地說:“……我是以私人身份去的訪友,那個,你要給我好好表現——你到底會不會當一個好弟子啊!”說到後半句已經惱羞成怒了,“……我當然是去看朋友的,順便去看你——難道你還指望我專門為你而去麼?”
季舒玄詫異地看了季舒涵一眼,季舒涵的臉騰地紅了。
“是是。”君洛羽忙不迭地點頭,他知道這種時候需要順毛,心裏喜滋滋的,覺得自己的師父真不錯。
“回去吧。”季舒涵滿意了,示意他該離開了。
君洛羽行禮告退,這個師父什麼都好,隻是一下課就趕人,這麼久了,自己和季舒玄老師都沒有私下說上過話。君洛羽走了兩步,想起了什麼,轉身道:“老師,您放心,我不會給您丟臉的!”嘴角是大大的笑容。
“這小子!”這下,連季舒玄都樂了。而軒轅逸風則是在君洛羽看不見的時候,寵溺地看著他微笑。
而他的神情,卻落入了唯一沒有笑的人眼裏。
待兩人走遠,季舒玄臉上的笑漸漸收斂,轉身離開,季舒涵伸出手,在即將拉住對方的時候頓了一下,卻又堅決地拉住,“舒玄!”
季舒玄使勁抽手,可是對方的手宛若鐵臂,“放手!”季舒玄平靜地看著對方,這種情形真叫他無奈。
那道目光不銳利,也不尖刻,隻是充斥著一種旁觀的冷意。
季舒涵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卻握得更緊。
季舒玄的目光越過他投射到遠方的雪景中。
季舒涵想起他說自己眼裏看到的與君洛羽的不同,看著他疏離的目光,雖然知道不會有答案,季舒涵依然忍不住開口:“你眼裏的風景是怎樣的?”
一如預料般的沒有回應,但是,季舒涵卻看見季舒玄的眸子微微波動了一下,隨即回複平靜,季舒涵卻偏偏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孤寂。
“你打算在月考上表演什麼?”軒轅逸風專注地看著君洛羽漂亮的側臉。
轉角正好是一間歐式的書房。
牆壁上是複古的歐洲油畫,整個氛圍透著高貴與風情。
君洛羽的目光投注在其中那副輝煌到令人心顫的《向日葵》上,“呐,逸風”君洛羽笑盈盈地看向軒轅逸風的眼睛,“幫個小忙好不好?”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閃閃發光的寶石。
軒轅逸風心中一動,連思考都不曾,脫口而出:“好。”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君洛羽一喜:“那,你能為我做一件演出服麼?我明天把樣式給你。”
見對方點頭,心中大石落下,想起對方助己良多,鬼使神差地說:“我今晚請你吃飯!”想起他的身份,頓時覺得自己的邀請太過隨意,小心翼翼地彌補道:“你有空嗎?”
“有,最近比較閑。”軒轅逸風麵不改色地回答,渾然忽略了靜趟在家裏昂貴的紅木書桌上足有半米高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