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傅淩天失聲叫道，將左小竹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他的聲音聽起來分外沙啞，因著一絲難以置信，一絲受傷，還有一絲氣急敗壞而顯得突兀而尖銳。他的表情因太驚愕而扭曲，臉色咋紅咋白，分外難看。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就好像發現專屬於自己的東西貼上了別人的標簽一樣。
    “蝶衣，你居然去幫那小子！”傅淩天感覺很難堪，前所未有的難堪，一股說不出是驚是怒，是恨是惱的複雜滋味堵在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狠狠地吸了口氣，握緊拳頭，複又鬆開，再度握緊，如此反複幾次，卻還是難以壓下心中的怒火，最終，一擊重拳，猛擊而出，呯的一聲巨響，砸在了桌上。傅淩天痛得哇哇大叫，淚水狂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流血了。鮮紅的血在他白嫩的小手上顯得分外刺目。傅淩天一直是家中的小皇帝，哪裏受得了這種痛苦，看見了血，更是怒火中燒，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卻又不敢再發泄在桌子上，當即又氣又怕，胸膛不斷起伏，把這筆賬一股腦兒記在了“罪魁禍首”君洛羽頭上。
    “君洛羽，你不該招惹我的蝶衣！既然你不守遊戲規則，那就怪-不-得-我-了！”傅淩天雙眼通紅，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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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飛逝，無論是忐忑還是期盼，學院祭悠閑地踱著步子，飄然而至。
    學院祭，浩宇學院最重要的節日。沒有之一。為了傳承學院的精神而特別舉辦。是浩宇學院一年一度的盛典。
    一歲休假，勝友如雲；千裏逢迎，高朋滿座。聚五湖之友，彙四海之賓。政要名流應邀而來，商界精英欣然前往，群星閃耀，精英薈萃，間或，一二孩童嬉笑其間，熱鬧一時無兩。
    這一天，學院特意按“天、地、玄、黃”搭建了四大擂台，
    “天”者，輕靈也。以藍天為依托，白雲為浮雕，枕摘星（摘星樓，天文觀測台）而踏瑤光（瑤光入度，天文觀測台），得白雲之輕靈，攬清風之俊逸；“地”者，宏厚也；以皇天厚土為基，以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為綴，銜遠同，吞貪狼（貪狼居，休息之所），獨恢弘大氣之雄厚，盡康慨激昂之義氣；“玄”者，玄妙也；佐以紫、黑二色，襟濁、清二溪，控天機（天機閣，浩宇學院珍藏上古奇書的地方）而引東林（東林精舍），雄宸霧列，俊采星馳；“黃”者，博大也；上出重霄（重霄樓，校史陳列樓，自崇禎年間始），下臨無極（無極軒，實驗室），列山川之俊秀，窮華夏之懿範。
    “天、地、玄、黃”劃分了四大賽區。參與“天”字擂台者，18歲以上；“地”者，16-18歲；“玄”者，13-15歲；“黃”者，12歲以下。而每個擂台按“東蒼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分為四大賽區。
    “蒼龍”為“心”，因此，華夏國粹，“棋書畫”在這裏輪番上演。即，圍棋，書法，國畫於此切磋，墨香飄逸，機鋒暗藏，神韻悠遠，意境深長，那氣定神閑的舉止，那俊逸飄揚的發誓，那古老華麗的衣飾，完美詮釋了何謂君子端方，溫潤如玉，仿若遠古的氣息穿過時空的蟲洞，撲麵而來，滌蕩人心，令人悠然神往；本著兼容並蓄的思想，國際象棋，油畫，素描以及雕刻也占有一席之地。
    “白虎”尚“武”，因此，傳統的騎馬，射箭，武術，蹴鞠項目輪番上演。千年前的蒼茫大漠，千年前的崢嶸戰場，千年前的家國豪情，似跨越時空，走向千年之後的今天。而田徑項目，各種球類對抗賽則充分展現了當今國人的運動之美，這是一種傳承，也是一種超越。看著他們矯健的身影，觀眾的心也隨之飛揚，飛揚。
    “朱雀”司“樂”，因此，聲樂，舞蹈，話劇，絲竹之屬皆聚於此；古代文明與現代文化的交鋒，東方文化與西方文明的碰撞，高潮迭起，精彩紛呈。盡古典琴藝之精美，聚現代藝術之絢爛。
    “玄武”尚“禮”，此擂台天然包括所有參與者，綜合考量，評出“最佳風度獎”（2人），“最佳儀態獎”（2人），“最受歡迎獎”（1人），由全體觀眾無記名投票選出。
    學院祭，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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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羽，我們這樣真的好嗎？我有點緊張。”沈蝶衣指著自己的上身白色的有個大大的慵懶的加菲貓圖樣的T-shirt，貓眼似閉非閉，再瞄了一眼淡色的修身牛仔褲，羨慕地看看別人身上繁複華麗的衣飾，忽閃著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不確定地問。
    卻不知這身裝扮，將她的可愛襯托得淋漓盡致。
    “蝶衣，你要相信自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們這樣就是最好的。”君洛羽琥珀色的眸子裏映出沈蝶衣清純的造型，微笑頷首，淡淡的語氣卻有種奇異的安撫的力量。
    “可是，洛羽，我們這樣，難道不會給人一種太隨意了的感覺嗎？雖然，其實，這樣挺酷的！”莫凡有些語無倫次，胡亂抓著那頭亂發，卻碰巧弄歪了帽子，上身隨意套著著一件寬大的T-shirt，下身是肥腿牛仔褲，那滿臉疑問的樣子，顯得陽光而可愛。莫凡伸手扶正帽子。
    “莫凡，你的帽子就這樣歪著帶。有一種調皮不羈的感覺。自然的，才是最好的。大成若缺，大巧若拙。我們看似隨意，實則最是用心。你們看看他們，人人濃妝豔抹，用華麗的胭脂遮住了自己原本純潔的麵龐，用繁複的衣飾束縛了自己自由的心靈，他們都在追求一種超越了他們年齡的東西。事實上，過猶不及。自然，才是我們這個年齡的孩子最美好的樣子。這叫兵行險招，出奇製勝。”君洛羽眨了眨眼睛。飄逸的眼線越發地修長，襯著在霓虹燈下閃爍不已的淚痣，分外狡黠。
    莫凡點點頭。
    隻不過，低垂的睫毛遮住了君洛羽那絲不確定。雖然後世強調以自然為美，但這，畢竟不是以後！這，畢竟算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登台演出。越是臨到登台，心裏就越是緊張。那是一種多年的夙願即將實現的巨大興奮感，興奮過後，就是不知所措，是一種說不清的恐慌。是的，恐慌。這種感覺，一直都在。而此刻，格外清晰。
    君洛羽閉上眼睛，睫毛又長又密，在眼瞼下淡淡地掃了一圈淺影。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他此時不平的心境。
    君洛羽努力回憶著排遣緊張情緒的方式。他深深地呼氣，慢慢吐出。他緩緩睜開眼睛，他嚐試著觀看四周，以此來轉移注意力。他聽見旁邊興奮的議論聲，他聽見她的語速格外快，連珠炮似地，不絕於耳，似乎，一旦慢下來，就會陷入沉寂，而她旁邊的人，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眼神遊離；他看見盛裝打扮的人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向台上張望；他看見身著雍容晚禮服的主持人躲在角落裏不停地背台詞，濃豔的裝扮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如果不是那張拿著稿子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她此時不想表麵那麼平和的情緒，那麼，她就屬於這群人中最鎮定的一個。
    君洛羽的心驀然靜了，原來，他不是一個人。
    他看見節目組的人叫人過去抽號。他有那麼一刻的恍惚，夢遊般地走過去。他看見負責人指著一堆碎紙屑，說，抽。他感到有些滑稽，他的命運就有碎紙屑決定嗎？
    他緩緩伸出手去，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有些不知所措，隻聽見有人低聲道，對不起！他轉過身，剛想說沒關係，卻隻看見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那消瘦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君洛羽搖搖頭，算了，抽簽要緊。剛伸出手，卻發現隻一剩下一張紙了。得，上帝已經為他選好了。15號。君洛羽揉揉鼻子，挺靠前的，還不錯。
    君洛羽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往回走。卻感到從左邊射來一道陰冷的視線，轉頭，看見傅淩天冷笑的臉。傅淩天沒有絲毫心虛的意思，他囂張地站在那裏，挑釁地看著君洛羽，說了一句什麼。
    君洛羽看見了他的口型，似乎在說：“你-死-定-了！”然後離開，他去的方向，正是後台！
    他去後台做什麼？君洛羽想象不出。隱隱感到幾分不安。
    “你抽到的是幾號？”旁邊有人議論。
    “1號。真是太倒黴了。我還沒準備好。”另一個人有幾分擔心。
    “好戲總是獨居鼇頭，或者壓軸。你這個位置非常不錯啊！”第一個聲音安慰道。之後壓低聲音說：“抽到15號的才倒黴呢！”
    “為什麼？”剛才的聲音疑惑地問。君洛羽耳朵一動，駐足凝聽。
    “因為14號是冰山王子軒轅逸風的表演啊！15號，在軒轅逸風的光芒下，隻能淪為背影。”
    軒轅逸風，麼？
    眼前浮現出黑曜石般的雙瞳。
    這麼巧？
    君洛羽的腦子中飛快地閃過什麼。
    “洛羽，不好了，小鬆陽摔倒了，衣服破了。臉也髒了。恐怕不能參與表演了。”莫凡跑過來，抓著君洛羽的胳膊，焦急地說。
    “小鬆陽受傷了？”君洛羽有些反應不能，愣愣地重複。眼睛看向莫凡，但看見莫凡焦急的表情，強迫自己鎮定“你先別急，慢慢說。他傷得嚴不嚴重？”琥珀色的眸子堅定地看進莫凡的眼睛。機會再難得，也可以尋找下次機會，實在不行，還可以創造，機會的大門，在曆經千辛萬苦之後，會再次開啟。但是，小鬆陽，卻隻有一個。
    君洛羽握緊了拳。
    莫凡看見君洛羽鎮定的神態，平緩了一下呼吸，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沒有大的傷害。隻是，破了皮，眼睛紅紅的，形象不太好。他已經去校醫務室做了簡單的處理。醫生說，過兩天就好了。”
    “做的好，莫凡！你考慮得很周全。現在的情況比我想象得更好！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裏，為此投入了如此多的時間和情感，那麼，即使再難我們也要堅持下去！讓我們所做的一切變得有意義。讓別人對我們的成果大吃一驚！此時的挫折，對我們而言，就是最後的關卡，就像即將破繭而出的蝶，需要做出最後的努力。所以，堅持住，現在就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我們必將迎來清晨的第一縷光，必將迎來屬於我們的時刻！”
    君洛羽伸出手，手掌向上，莫凡會意地放上自己的手，沈蝶衣也把自己的小手加上。
    “加油！”君洛羽小聲道。嘴角含笑。自信而篤定的神采點亮了琥珀色的雙眸，仿佛大廳裏的光都揉碎了墜落其中，星星點點，眼角的淚痣，仿佛注入了生命，與這細碎的流光交相輝映，異常魅惑。
    “加油！”莫凡和沈蝶衣異口同聲，眼底的憂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是躍躍欲試的興奮。“現在，為了安全起見，莫凡，你去把孩子們都找來吧！”君洛羽對莫凡說。姿態從容。
    “表演前我們在一起，要去哪裏，你，蝶衣和我至少有一人跟著，好相互照應。”莫凡隻覺得君洛羽的眼神真摯而信任，深深地看進了他的靈魂裏。莫凡點點頭，轉身離去，這一次，步履堅定。
    “蝶衣，你能去買一些糖嗎？”君洛羽琥珀色的眸子認真地盯著沈蝶衣的大眼睛。麵帶微笑。
    “嗯。”沈蝶衣重重地點頭，什麼都沒問。小跑著離去。
    “慢慢走。來得及。”君洛羽微眯著眼，看著她逐漸走遠的背影，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至少還有他們在身邊，不是嗎？
    冷靜下來，君洛羽隱隱覺得這事透著詭異。怎麼會這麼巧？抽簽，被人撞，匆匆離去的背影，隻剩一個簽，傅淩天的意味深長的笑，小鬆陽的跌倒。君洛羽不放過每一個細節，仔細地搜索。被人撞，隻剩一個簽，傅淩天的臉。等等，隻剩一個簽！明明之前還有好幾個的！而那個背影，那個背影，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人，和傅淩天打賭時，躲在傅淩天身後的那個瘦弱矮小的身影。後來，與沈蝶衣商量時，探頭探腦的那個，自己當時還在想什麼來著？對了，那人當探子保準被發現，因為他長得賊眉鼠眼的……；而之後，傅淩天出現了，笑得不壞好意。腦子裏飛快地閃過什麼。
    君洛羽眼神一凜。
    原來如此。
    君洛羽完全平靜了下來。連同之前的擔憂，也一起消失。嘴角勾起一抹笑。線條流暢的眼線舒展開來，說不出的飄逸。眼角的淚痣閃爍，散發出自信篤定的光芒。
    傅淩天，我要讓你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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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
    一雙黑曜石般漆黑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君洛羽所在的方向。
    斜飛入鬢的劍眉，萬年玄冰雕刻而成的五官，完美的臉型，特別是左耳閃著如燃燒火焰般的炫目光亮的鑽石耳釘，給他俊美冷酷的麵容中加入了一絲神秘的味道……
    君洛羽，你會怎麼做呢？
    軒轅逸風噙著一絲捉摸不透的神秘笑容。
    如冰晶下的火焰，惑人無比。
    “諾德。”
    “屬下在。”諾德恭敬地彎下腰。
    “傅家最近和軒轅集團有聯係嗎？”軒轅逸風淡淡道。
    “他們正和我們談‘東方倩影’的合作事宜。”
    “他們的手伸得太長了。”軒轅逸風淡然的語氣就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似的，絲毫沒有打壓一個家族的覺悟。
    “是。”諾德心下詫異，卻還是回答得滴水不漏。
    “另外，想辦法讓君洛羽在演出之前發現，他的伴奏不能放了。”
    “是。”諾德眼中精光一閃。心下了然。
    諾德謙卑地退出房間。
    抬起了右手，一個西裝革履的仆人上前，躬身聽候。
    “在少爺上場後，讓君洛羽知道，他的伴奏出問題了。”
    “是。”來人躬身退下。
    諾德眼冒精光。
    他可完全沒有違背少爺的命令。少爺隻說透露，可沒說馬上透漏。隻要在之前說就好。
    既然少爺要看戲，何不再加一把火？
    他諾德可是個善解人意的好總管啊。
    諾德也恭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