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天，窗外冷風陣陣，天氣報告說今晚或明天可能有暴風雪，李昌一趕著下雪前會公寓去。
    回來已經11點多，李昌一想，或許筱鳴已經睡著了吧，但房間燈還亮著，蹙眉輕手輕腳推門一看，隻見筱鳴靜靜看著一本書，全然不知道李昌一回來，究竟是什麼書讓他這麼聚精會神，李昌一有些好奇走過去一看，是插圖小說。
    陰影映在書頁上，筱鳴驚喜猛然抬頭，離開嘴巴笑了笑，習慣性伸出雙手讓李昌一抱抱，李昌一坐在側邊，筱鳴自動勾住他的脖子，像孩子一樣向李昌一撒嬌。
    “夜了，怎麼還不睡。”李昌一摸了摸他的頭發，現在已經不再掉發了。
    “睡不著啊。”
    “睡不著也要睡，閉著眼也好。”
    “知道了，長氣鬼！”
    “睡吧。”李昌一把被子蓋好，熄了燈，這才出去洗澡休息。
    半夜刮起狂風，小雨伴隨冷雪，雖然有暖爐，但李昌一還是被凍醒了，有些擔心的去了筱鳴房間看了看，還好沒有發燒。
    對於筱鳴的照顧，李昌一是心甘情願的，也不再因為院長的懇求而這麼對待筱鳴，而今筱鳴搬進來住已經有兩個月了，兩人如家人般相處融洽，李昌一把筱鳴當弟弟般照顧著。為何把筱鳴接過來照顧，也基於一次的偶然而決定的。
    就在筱鳴還在昏迷不醒的時候，李昌一無意中偷聽到院長講電話，而對方是筱鳴的養父母，開始時李昌一沒打算這麼缺德要偷聽別人的私事，但院長的一句話讓李昌一在意起來。
    他對電話裏麵的人說：“你們是不是打算不要那個孩子了！他快死了！你們怎麼能忍心對他置之不理呢！！那孩子沒錯！！”
    “……”
    “他是玩具嗎！說不要就能不要嗎！既然如此當初你們就別收養他！！”
    “……”
    “如果錢可以解決，世界還要醫生做什麼！”
    “……”
    “那孩子夠可憐了，你們還要怎樣殘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的好事！！我是醫生！我一眼就看出來你們對他做過什麼事！！如果不是那孩子求我，我早把你們告了！”
    “……”
    “後麵的事我的律師會找你們談！你們不要的我要！我會好好照顧那孩子的！！”
    之後院長有找李昌一說收養筱鳴一事，但後來院長一次意外車禍，終身癱瘓在床上，院長難過不已，明明打算以後好好照顧那孩子，而自己卻這麼倒黴不小心誤了後半輩子，也就那時候李昌一決定肩負這個責任照顧筱鳴，既出於同情又是出於內心的心疼，從院長含糊話語中了解到筱鳴心靈的受創並非因為戀情受挫這麼簡單一回事，背後隱藏著一些背德的事情，比如遭到養父的性侵犯……
    相處時間多了，李昌一發現筱鳴是個愛安靜的少年，喜歡看書，時常沉迷在書中不自覺，他不喜歡陌生人，所以不是很喜歡出去走動，每次李昌一帶他出去散步都要下一番功夫才成，開始搬進來時候，他還是會鬧脾氣，不肯吃藥打針，怕見光，夜晚一人躲在角落裏自言自語有些可怕，或者突然情緒激動哭泣起來，那時李昌一對他真的無辦法很頭痛，不知道怎麼辦，罵了怕反作用，哄了卻不知如何安慰他，那不是一般的狼狽煩躁。無可奈何他也隻能效用以前安撫生氣妻子那般把鬧脾氣的筱鳴狠狠地按住自己的懷裏，不讓其掙紮，就這樣靜靜抱緊著不說話，萬幸這個方法還是有用，至少筱鳴安靜下來了。
    後來的日子，李昌一明白，筱鳴就是個缺愛想要愛的大孩子而已，他要的不多，隻希望有人關心他疼愛著他，這個隻有十九歲的大男孩，他很喜歡李昌一溫暖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探溫，哪怕隻有幾秒。
    從開始的勉強，到逐漸的了解，直到現在理所當然，李昌一已經習慣了家裏有個人，習慣兩人的生活。
    這天李昌一去拿筱鳴檢查報告書，心裏忐忑不安著，最近筱鳴又感冒了，怕病情又發作，一行行往下看，李昌一心髒跟著緊張地跳著，擔憂讓他忽視了自己對筱鳴過於在乎的心態，看到最後李昌一總算鬆了一口氣，還好一切正常，沒什麼問題，如果一直往這個方向好轉，絕對可以活五年。想到這裏，李昌一已經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療養院裏的院長。
    李昌一推著輪椅，院長聽了後非常激動：“真的！？太好了！！謝謝你，阿昌！”
    “那是大家功勞，筱鳴也很認真做治療。”
    “那我也好放心回國了。”院長說著，望著遙遠方向，“阿昌，你可以幫我照顧那孩子嗎？”
    “院長！”李昌一詫異，“你不打算帶他一起回國嗎？”他早前就聽說院長回國去了，故鄉還有他的兒孫掛念著。
    “我當然想啊！問題那孩子願不願意跟我走，即使他已經是我養子了。”
    “院長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
    “我就是知道！”院長幽怨道：“那孩子離不開你，我知道。”
    “這，要不我幫你問問吧。”李昌一真的沒有想到這麼長遠問題，今天院長說的離不開，讓他心境波動起來，認真正視這個問題。
    院長瞥李昌一一眼，沉默歎氣不說話，冷風吹過，穿透外衣刺骨的冷，李昌一轉身推著院長往回走。
    有些事，成年人的他們不需要說出口也明白，所以李昌一什麼也沒說辭別了院長，趕回醫院前會公寓一趟。
    開門進來，客廳裏坐在一個卷著被子的毛毛蟲物體，看見李昌一回來高興問：“怎麼回來了，醫院呢？”
    “等會兒就去，飯吃過沒？”
    毛毛蟲低頭，小聲說：“還不餓。”
    李昌一就知道會這樣，拿出弄好的飯菜放進微波爐叮熱，“過來，我們一起吃。”
    聞言，筱鳴乖乖坐在飯桌上，偷眼看了李昌一一眼。“我沒胃口。”
    李昌一去房間拿件毛衣讓筱鳴穿上說：“吃一點也好，等會兒還要吃藥。”
    “哦。”
    “頭暈不？”
    “不了。”
    “在家裏也要穿厚實別涼著，知道嗎？”
    “嗯。”
    “還有，”李昌一夾菜給筱鳴，聲音低沉說道：“你叔叔快要回國了，你怎麼辦？”
    “我不可以留在你身邊嗎？”筱鳴咬著唇憂鬱看著李昌一，“你是要趕我走嗎？當初你不是說過準許我住在這裏麼！”
    “吃完先在說吧。”李昌一頭痛著，輕輕摸了摸筱鳴頭發，然而筱鳴不算妥協，躲開李昌一的手，氣鼓著臉頰，稀薄的白皙臉皮透出血紅色的毛細血管。李昌一放下碗筷，有些煩躁不安低頭，雙手拖著垂下的腦袋說道：“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
    筱鳴滿眼憂傷笑道：“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我不是那個意思！”
    “都一樣，我隻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呆在你身邊也不行嗎？”
    早在兩人同居生活時候，筱鳴愛意表態很明確而自然，一直以來李昌一刻意忽視它的存在，他難以坦誠自己一邊緬懷死去的妻子一邊疼惜眼前這個小自己十歲的大男孩，如此薄情他連自己也產生厭惡，他可以狠心丟下自己親生兒子不顧，卻舍不得眼前的大男孩傷心難過，李昌一很嫌棄這樣子的自己，更加無法原諒這樣子的自己。
    暈眩襲來，筱鳴站不穩跌倒，血立刻從鼻子流出來，李昌一慌張抱起他，扯過紙巾止血，筱鳴無力癱在李昌一懷裏苦澀地說：“我什麼都不要了，讓我住在這裏好不好？”
    “我答應你便是，你別說話了，抬高頭。”
    聞言，筱鳴開心地笑了笑，李昌一看在眼裏痛在心裏頭，這種莫名情愫使他心很亂，他不確定這種感情究竟是出於同情還是別的感情，當然他是很抗拒那種不可能的感情，但難以否認他是很在乎筱鳴，在乎到一見他不舒服或者暈倒時候心會跟著疼痛著，真的很矛盾，矛盾到李昌一沒有勇氣去深入明白那是什麼感覺的情緒。